“長生天降罰!這畜生吃了毒草脹死了!” 主人巴圖正為他剛買不久就死去的駱駝捶胸頓足。
“老車,可算把你盼來了!我這新買沒多久的駱駝,就這麼沒了,真是要了我的命喲!”巴圖痛惜地捶着自己的胸口,“商隊急着趕路,我片刻耽擱不得。三兩銀子,幫我把這駱駝給妥善處理了,成不?”
見男人正要拒絕,巴圖一把将銀子塞進胡老車手裡,不等對方開口就揚長而去。
開玩笑,這駱駝足足十石重,得兩個壯漢埋上三天呢!他都在這站了半天了都沒人接這個活,也就這個打鐵的憨漢子願意吃點虧了。
深夜,胡老車在沙地揮汗如雨的時候,一些沉悶的碰撞聲從一旁的屍體内傳出。他打着火把定睛一看,死去很久的駱駝胃囊竟然還在蠕動。
胡老車才不信什麼怪力亂神的事情,放下手中的鐵鍬,利落地翻出彎刀小心翼翼地剖開駱駝胃囊。當看到渾身沾滿消化液的女嬰睜開眼,攥住了他挂在頸間亡妻留下的狼牙吊墜時,他的眼中充滿了震驚和驚喜。
不知是不是錯覺,那吊墜似乎發出了細微嗡鳴。
“這…… 這怎有個女娃!” 胡老車驚訝地自言自語道,聲音中充滿了不可置信。
駱駝胃囊中,一個女嬰正吮着沾滿血污的拇指酣睡,頸間挂着的半枚銅錢在陽光下泛着幽光。
“這寫的什麼東西......”他摩挲着銅錢上的銘文,遠處突然傳來馬蹄聲響。胡老車慌忙用鐵氈布裹住嬰兒,又悄悄将銅錢取下收了起來。他的動作迅速而敏捷,生怕被别人發現。
此刻的荊川府邸,皇帝沈乾霄正摩挲着半塊青銅狼牙。這是從刺客身上找到的,與宇文拓書房暗格裡的另一半完美契合。
“好個清流砥柱!”他的聲音低沉而冰冷,仿佛蘊含着無盡的怒火。
“陛下,小公主還活着,你一定要找到她。” 重傷未愈的皇後淚流滿面,咳出的血染紅了絲帕。她的身體已經極度虛弱,每說一句話都仿佛要耗盡所有的力氣。
她原本虧空的身體經此一事,怕是撐不了多少時日了。
皇帝緊緊握住皇後的手,“朕發誓,定會将小公主找回,讓她平安歸來。”
三千裡外,京城。
細密的雨絲如銀線般紛紛揚揚,輕柔地灑落在丞相府的每一寸土地上,将整個府邸籠罩在一片朦胧的雨霧之中。
雨滴打在青石闆上,濺起層層微小的水花,與遠處傳來的隐隐約約的喧嚣聲交織在一起,為這個即将發生重大事件的日子增添了幾分神秘的色彩。
宇文雪靜靜地站在鏡前,她的身姿宛如一朵盛開在雨中的嬌豔花朵,高貴而典雅。
十二幅織金裙裾逶迤在地,每一寸裙擺都繡滿了精緻繁複的花紋,在微光的映照下閃爍着迷人的光芒。裙上的絲線在雨水的潤澤下,仿佛流淌着的金色河流,蜿蜒曲折,盡顯奢華。
鎏金纏枝燭台上跳動的火苗,在微風的輕撫下左右搖曳,将她發間九鳳銜珠步搖映得忽明忽暗。步搖上的九隻鳳凰栩栩如生,仿佛随時都會振翅高飛,而那一顆顆圓潤的珠子,則随着她的每一個細微動作輕輕晃動,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響,宛如一首輕柔的樂章。
“小姐,肅王府的聘禮到了。” 侍女的聲音微微顫抖,她捧着禮單的手也在不自覺地抖動着。
灑金紅紙上 “玄鐵三百斤” 的字樣格外引人注目。
丞相夫人的臉色瞬間變得凝重起來,她的眼神中透露出深深的憂慮和不安。她攥着女兒的手突然收緊,指尖因為用力而泛白。
“雪兒,記住你父親的話。肅王手握北境二十萬鐵騎,那些玄鐵……”
“女兒明白。” 宇文雪輕輕打斷母親,她的聲音輕柔卻堅定,宛如一泓平靜的湖水,深不見底。
她的指尖緩緩拂過妝匣底層冰涼的匕首,那冰冷的觸感讓她的内心更加堅定。銅鏡映出她唇角梨渦,那淺淺的笑容中,卻隐藏着不為人知的決絕和勇氣。
“聽聞肅王最愛紅梅,明日出閣,女兒想在鬓角貼梅花钿。” 宇文雪的目光望向窗外,看着那被雨水打濕的花朵,心中暗自思索着未來的路。
三進院外的梧桐樹沙沙作響,幾片新葉在風雨的吹打下,輕輕粘在書房的琉璃窗上,宛如一幅天然的水墨畫。
書房内,丞相宇文拓猛地起身,手中禦賜的茶盞 “啪” 地一聲摔在地上,清脆的破碎聲在寂靜的房間裡格外刺耳。原本精美的茶盞瞬間化為無數碎片,散落在地上,他此刻心情已經差到極點。
“西疆互市豈能交予蠻夷!” 他的聲音充滿了憤怒和不甘,仿佛一頭被激怒的獅子。
宇文拓擡手蘸墨,在《邊防十策》上重重劃叉,狼毫筆尖的墨汁在宣紙泅出黑斑。
那黑色的斑點仿佛是他心中的陰霾,揮之不去。
那日那人用他老母的性命威脅,他怎敢不從啊!為了家人的安危,他不得不犧牲女兒,更不能将此事告知皇上!那人必定在暗中監視着他的一舉一動,稍有差池,便是滿門抄斬的大禍。
宇文拓的手顫抖起來,無力感再次席卷全身。
窗外傳來細碎響動,一個身影從角落裡悄然出現,他的動作輕盈而敏捷,如同一隻夜行的鬼魅。他無聲無息地拿走了帶有龍紋的碎瓷,消失在黑暗之中,仿佛從未出現過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