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現實的問題擺在眼前,現在家都沒了,以後給這孩子喂奶可是個大問題。他們這地方本就偏僻,大家的生活也都不寬裕,要找到能給孩子喂奶的人談何容易。
胡老車又瞥了一眼已經被燒的破敗不堪的鐵匠鋪,心頭多了幾分無奈。
“回頭去城裡,看看能不能拿這匕首多換些羊奶吧。”他決定,從明天開始,就着手重新修繕鐵匠鋪,為他和木爾紮打造一個溫暖的家。
他輕輕地将木爾紮放在地窖裡那張簡易的小床上,然後坐在一旁,看着她的睡顔,心中滿是溫柔。
“老車,咋今兒又來賣鐵器啦?前日你不還講剩下這幾樣,下次一并賣嘛。” 一位常來光顧的大叔,滿臉疑惑地走上前,拍了拍胡老車的肩膀。
胡老車無奈地歎了口氣,擡起那滿是老繭的袖子,擦了擦臉上的汗珠,苦笑着說:“唉,甭提了。昨天打鐵時走了神,一個不小心把家裡給燒了,現在正缺錢救急呢。”
“原來是這樣!這忙我肯定得幫。” 大叔毫不猶豫地伸手摸向錢袋,掏出幾枚銅錢,遞到胡老車手中,“等你下次打出好菜刀,可别忘了我這個老朋友!”
胡老車接過錢,感激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 。待大叔離開後,他開始琢磨着該去哪兒尋些好礦,好打出鋒利的菜刀。
雖說朋友們紛紛解囊相助,可這點錢對于眼下的困境來說,隻是杯水車薪。胡老車的眉頭緊緊擰成了一個疙瘩,心裡滿是焦慮。突然,他腦海中閃過地窖裡那把匕首。
那把匕首刀柄上鑲嵌着一塊色澤溫潤的綠松石,在日光下總會閃爍着神秘的幽光。
胡老車心中一動,他聽黑市聞中往來之人魚龍混雜,不乏識貨的行家。或許這把匕首能在那裡換得幾頭母羊,解決沈瑾瑜的羊奶問題。
想到這兒,胡老車不再猶豫。他迅速收拾好攤位,匆匆回到家中。
看着熟睡的木爾紮,那粉嫩的臉頰就像春日裡盛開的桃花,他忍不住輕輕抱起孩子,在她的臉頰上印下一個溫柔的吻。而後,他小心翼翼地從地窖中取出匕首,揣進懷中,轉身堅定地朝着黑市的方向走去。
京城的将軍府中,燈火通明。
大将軍孫正雄眉頭緊鎖,目光落在在一旁玩耍的兩歲兒子孫亦霖身上。孫亦霖蹬着小腿,正擺弄着手中的小木馬,對父親投來的目光毫不在意。
“夫人,你看這孩子,整日隻知道玩耍,看起來太過柔弱,一點陽剛之氣都沒有,真不知以後能不能繼承父志,統領軍隊。” 孫正雄的聲音中滿是憂慮。
孫夫人溫婉地笑了笑,輕聲說道:“将軍,亦霖還小呢,孩子心性,貪玩些也是正常的。等他再大些,懂事了,自然會刻苦習武,您也别太着急了。”
孫正雄微微搖頭,站起身來,在廳中來回踱步。
“如今這朝廷局勢波谲雲詭,邊疆戰事不斷,朝中黨派紛争。我孫家世代忠良,手握重兵,本就招人眼紅。若亦霖不能成才,将來如何守住這滿門榮耀,又如何為朝廷效力?”
孫夫人走到他身邊,輕輕挽住他的手臂,“将軍,我知道您的擔憂。但亦霖天賦異禀,思維敏捷,将來隻要好好培養,定能成為一代名将。咱們做父母的,眼下隻需耐心引導便是。”
孫正雄停下腳步,看着孫夫人,眼中的憂慮稍稍減輕了些。
“希望如此吧。隻是這孩子身體瘦弱,對讀書識字和舞刀弄劍又都不太上心,真讓我頭疼。”
孫夫人望向孫亦霖,眼中滿是慈愛,“孩子還小,總有開竅的時候。不如咱們先給他找個啟蒙先生,從基礎學起,再慢慢培養他對武藝的興趣。若是再不行,考取功名當個文官也能安安穩穩了此一生。”
孫正雄點了點頭,“也隻能如此了。明日我便差人去尋個有名望的先生,一定要好好教導亦霖。”
孫夫人将最後一塊茯苓糕喂進幼子嘴裡,轉頭見夫君又對着西域地圖出神。燭台爆開的燈花裡,孫正雄鬓角新添的銀絲格外紮眼。
“兵部今日又催了?”她将溫好的黃酒斟滿犀角杯,“西邊那些馬匪……”
“是鄯善故地出了精鐵礦。”孫正雄指尖劃過輿圖龜裂的皮卷,“突厥人在那築了新城,兵部要趕在開春前送批軍械過去。”
兩歲的孫亦霖忽然伸手抓地圖,肉乎乎的手指正按在“鄯善”二字上。
孫夫人忙把幼子抱開,卻沒留意丈夫瞬間僵直的脊背。三日前探子來報,說鄯善遺址發現了前朝兵械圖,如今孩童又在此強調鄯善,莫非是某種天意?
“此去快則半年,慢則……”将軍的話被夫人塞進嘴裡的桂花糕截斷。孫亦霖趁機抓住父親腰間玉佩,琉璃似的眼珠映着雙親身影。
“妾身新裁的冬衣還沒上扣襻呢。”孫夫人指着案頭疊好的绛紫袍服,“西域風沙大,總得等過了重陽……”
更漏聲裡,孫正雄握着幼子的小手在沙盤上推演。蠟油滴在木雕戰馬上,凝成琥珀色的淚。窗外的老槐樹在風中沙沙作響,幾片新葉粘在琉璃窗上,像極了西域地圖的輪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