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濃,月光如銀,灑落在京城僻巷的屋檐上,勾勒出淡淡輪廓。風吹動樹影搖曳,似也夾帶着陰謀的低語。
趙煜晨屏息潛伏在窗下,衣角沾了灰塵也不自覺。他側耳聆聽,屋内低低的話語句句如利劍刺入耳中。那是他尋覓多年的答案,亦是他父親血海深仇背後的真相。
屋内,燭火搖曳,映得陳參将臉色陰沉。他眉頭緊鎖,指尖不自覺在膝上輕敲,心中忐忑難平。
“大人,實不相瞞,那小子……一直在打聽當年孫将軍的案子。”他遲疑開口,語氣中帶着難掩的惶恐,“您知道的,我當年不過是為了那幾十兩黃金,才……才轉投到如今的地方。是我親手把孫将軍軍營的情報遞上去的……”
話至此處,他咬了咬牙,聲音低得幾不可聞,仿佛吐出一句判自己死刑的罪狀,“若是他真查到我頭上,我可就萬劫不複了。”
對面那位身着華服的中年男子,臉色沉冷,目光陰鸷如蛇。他緩緩敲擊着桌面,聲音清脆刺耳,“哼,你當年自己做下的事,如今害怕了?他可知道你與孫将軍之間的關聯?”
陳參将如搗蒜般點頭,額頭滲出冷汗,“他已經察覺到我當年有負孫将軍之嫌,但……具體的事,應該還未查清。大人,您說,我該如何是好?”
“笑話!”中年男子冷笑,聲音帶着不屑,“你們這些粗鄙軍漢,行事果然優柔寡斷。出了差錯,自有那位大人替你收拾殘局。按計劃行事便是,切莫自亂陣腳。”
屋内的對話如同重錘,擊打在趙煜晨心上。他屏住呼吸,指節因用力而泛白。父親冤死多年,真相近在咫尺,卻依舊被迷霧遮掩。此刻,他恨不能立刻沖進去,将陳參将就地斬首,可理智卻死死壓住他的沖動。
他悄然離開,腳步沉重。
回到客棧,他再無力僞裝,直接一頭栽倒在床榻之上。腦中紛亂如麻,思緒翻滾。
這幾年來,他隐藏身份在軍營裡努力訓練,如履薄冰,如今終于接近真相,反倒愈發迷茫。木爾紮姑娘真心相助,可自己一身背負冤屈,若将真相告知她,反而會将她卷入險境。
想到這裡,趙煜晨有些懊惱。他不禁煩躁地揉了揉眉心,暗惱自己魯莽與無計可施。
自己剛剛隻跟她提過在軍營的艱難處境,也沒細問怎麼找她,萬一她在自己回軍營前都不來找他,那又該如何是好?此次京城之行,還能有收獲嗎?
無數個問題在他腦海中盤旋,攪得他心煩意亂,頭痛欲裂。
另一邊,沈瑾瑜穿着麻布衣服,鬼鬼祟祟地回到自己的府邸。雖說她現在隻是準太子,可皇帝前段時間非要她住進東宮,她費了好大勁,各種胡攪蠻纏,才保住住在宮外的權利。
要是天天在皇帝身邊,她可受不了那些規矩束縛。
剛到府門口,沈瑾瑜就看到徐太傅安排的人等在那兒,直接傻眼愣在了原地。
徐老頭不至于吧?自己什麼時候出來都不知道,還天天找人盯着自己呢?
那人一臉嚴肅,上前就開始訓斥,“殿下,您又到處亂跑,如此沉不住氣怎麼行?”
沈瑾瑜滿不在乎地翻了個白眼,懶洋洋道:“我在賭場結交了不少□□上的朋友,随便找個人就能把徐太傅弄出來,還用得着你在這兒啰嗦。”
那人一時有些語塞,他也知道按照當今皇上的脾氣,太傅按常理一時半會兒也出不了大牢。這太子雖然表面上蠻橫直率,但是還是有點頭腦的嘛。
他心中其實越發認可這位太子的行事風格,可嘴上還是依照徐太傅的意思,繼續教訓道,“殿下,您身份尊貴,行事不可如此草率,太傅也是為您好。”
沈瑾瑜撇撇嘴,不再理會,徑直走進府中。到了晚上,她躺在床上,翻來覆去難以入眠。
賭坊裡那幫人看上去手眼通天,但是她也打探不出對方幕後是什麼人。若真是沈乾元的人,他們收到銀兩之後真的會把自己這位強勁的對手給放出來嗎?莫不是個圈套?
可是按照她這麼長時間的接觸來看,這賭坊後面的人好像不站這朝堂之上的任何一方勢力……他們真的隻是為了錢财嗎?
思來想去,腦海中卻偏偏浮現出趙煜晨那副愣頭青的模樣。
這個家夥從認識起就神神秘秘的,不過是當個兵,至于這麼神秘嗎?當初問他家裡情況的時候這家夥就遮遮掩掩的,莫不是祖上有什麼案底、是個壞人吧?
但若隻是個小壞蛋,憑他這張臉……自己照顧一輩子也無妨?
念至此處,她自己都忍不住笑出聲,又羞又惱。
怎麼自己都在宮裡呆這麼久了還如此貪圖美色?嗨呀,好不容易碰上熟人了,先叙叙舊看看情況再說吧。這個倒黴蛋現在長這麼個大高個,還是一副不太聰明的樣子……自己什麼時候去找他呢?
想着想着,沈瑾瑜的眼皮越來越沉,不知不覺進入了夢鄉。
趙煜晨在客棧裡,望着天花闆,一夜未眠。
天剛蒙蒙亮,他就起身,打算再去探探陳參将的動向。他知道,時間緊迫,每一刻都不能浪費。剛走出客棧,就看到沈瑾瑜站在門口,她依舊穿着男裝,神色有些焦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