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館内的空氣仿佛瞬間凝滞。

“肅王？”沈瑾瑜緩緩重複，目光幽深如淵。

文士垂下頭，似是極力壓制心中恐懼，聲音微顫：“殿下……這樁科舉案，絕非一樁簡單的舞弊案。貢院内的暗格、驿館的密會、漕銀案的舊暗号……這一切，都指向同一個人——肅王。”

沈瑾瑜眸色幽寒，指尖微微用力，拂過案上的信箋。

肅王，沈乾元，又是那家夥。

作為皇帝的異母兄長，此人一直以清名示人，哪怕前段時日的槽銀案都能讓他全身而退。他向來謹慎，行事低調，還手握大量軍功舊臣的忠心。即便曾與國舅黨暗中聯絡，也未曾露出破綻。而今，竟又有人指向他？

“你憑什麼認定？”沈瑾瑜聲音平穩，卻透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冷意。

文士臉色蒼白，深吸一口氣，低聲道：“因為……因為所有貢院私下流傳的‘保薦名單’，最後都經由肅王府的手再篩選一遍。”

沈瑾瑜的瞳孔微微一縮。

她曾在大理寺卿暴斃一案中，發現“風起于青萍之末”這句暗号，如今又在貢院的密信中見到相同的字句。此刻，驿館之人指向肅王，難道，這場科舉案的背後，真與肅王府有關？

她思索片刻，緩緩開口：“繼續說。”

文士喉結微微滾動，似乎仍有顧忌，但最終還是低聲道：“肅王府有一名幕僚，名叫林承望，此人原為刑部司務，三年前突然辭官，暗中協助肅王府處理各類機密事務。這次貢院的舞弊之事，便是由他操持……至于其中涉及的具體人物，我……我不知。”

“林承望……”沈瑾瑜輕輕重複，目光中浮現一絲深思。

她略一沉吟，冷聲道：“此人如今何處？”

文士低聲答道：“他極少露面，但有傳言，他曾在春祭前幾日秘密入宮。”

沈瑾瑜目光一冷。

入宮？肅王的幕僚入宮所為何事？

她心中警鈴大作。

科舉案表面上是貢院舞弊，實則牽扯朝堂權力争奪，甚至可能是某些人蓄謀已久的一場大棋。若肅王真是幕後推手，那他究竟想借這場舞弊案達到什麼目的？

她沉默片刻，緩緩收回目光，吩咐道：“将他們押回大理寺，嚴加審問，不許任何人接觸。”

侯遠點頭，立刻帶人行動。

文士被拖走時，臉色灰敗，口中喃喃：“殿下，若肅王察覺我們洩密，他不會放過我們的……”

沈瑾瑜未曾回頭，袖下指節微微收緊。她自然知道，肅王絕非等閑之輩。

肅王背後的秘密，究竟是什麼……

——

兩日後，皇城，東宮。

燭火靜燃，映照着案上的一份密信。

“林承望果然入宮。”徐衍太傅沉聲道，指尖敲着案桌，“據宮内傳來的消息，他當日是由肅王親自引薦，觐見了陛下。”

沈瑾瑜微微蹙眉。

“肅王向來謹慎，怎會讓自己的幕僚直接觐見陛下？”

徐衍緩緩開口：“若無要緊之事，他不會冒險。”他頓了頓，神色凝重，“殿下可曾想過，此次科舉案，或許不僅僅關乎肅王府，而是更深層的博弈？”

沈瑾瑜沉默片刻，低聲道：“先生的意思是……？”

徐衍神色微冷：“此次科舉舞弊案，事涉廣泛，若肅王真的在幕後操控，那麼他最可能的目标，不是别的，而是削弱朝中勢力，安插親信。”

沈瑾瑜心頭一震，眼底掠過一絲鋒銳之色。

“若肅王的目的是控制朝堂，陛下會不知？”

徐衍緩緩搖頭：“陛下未必不知，但也未必在意。”

沈瑾瑜瞳孔微縮。

陛下……在意什麼？

她想起皇帝近日對她态度的微妙變化，想起他對自己婚事的關注，想起他在春祭之後的沉默。

這一瞬間，她仿佛觸及到某種隐秘的真相。

皇帝或許知曉肅王的舉動，但未曾阻止——那麼，陛下是否在等待一個合适的時機？或者，他另有打算？

她心中思緒翻湧，忽然道：“若陛下默許肅王的舉動，那麼我們該如何應對？”

徐衍緩緩道：“殿下需要盡快掌握更多證據，肅王府絕非唯一的棋子，這場科舉案，怕是另有幕後之人……我們要做的，便是順藤摸瓜。”

沈瑾瑜輕輕敲着桌面，目光幽深。

片刻後，她緩緩開口：“侯遠。”

侯遠立刻上前：“殿下？”

沈瑾瑜緩緩吐出四個字：“召大理寺卿。”

侯遠目光微變，躬身領命。

徐衍看着她，眼中閃過一抹欣慰：“殿下已有決斷？”

沈瑾瑜微微一笑，語氣平穩：“想要查清這場科舉案，單憑貢院的線索還遠遠不夠，我們還需從漕銀案入手。”

徐衍神色微動，随即輕輕颔首：“殿下果然心思缜密。”

沈瑾瑜緩緩擡眸，目光沉靜如水，透着一絲銳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