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了趙煜晨一眼,語氣略緩:“你留下。若明日辰時未歸,交這份信函給皇上。”
趙煜晨點頭,但眼中不肯退讓:“你若不歸,我便親闖肅王府。”
沈瑾瑜頓了頓,終是低聲道:“不許。”
他輕輕一笑:“我聽你的。”
殿中燈火未滅,夜風吹動,牆上的“玄武門”三個字被火光映得愈發清晰。亂局初現,而她與他,已然并肩而立。
一個時辰後。
林彬取來一方黑布,将李明遠屍體仔細翻檢。他蹲在地上,指尖觸到靴底内層,眉頭一皺,取出一柄短匕,小心劃開夾層,竟從中拽出一塊殘缺玉佩。
那是一枚半圓形羊脂白玉,磨痕極輕,顯然常年佩戴。玉上刻着一個“乾”字,筆力沉穩,與市面常見雕工大異。
“殿下。”林彬雙手呈上。
沈瑾瑜低頭看了眼,眼神猛地一緊。
“乾”字,是沈氏家族中少有的命名字輩之一,隻有宗親可用。她腦海中驟然浮現出多日前宇文拓臨死前的留言——“沈乾元,肅王本名”。
她擡眸,語氣冷了幾分:“去查李明遠三個月内的所有行蹤,尤其與肅王府出入記錄。”
林彬應聲退下,腳步未落地便已召人調閱通行冊與暗衛線報。
沈瑾瑜轉身走向書架,目光在密密層疊的卷宗與兵符中略過,指尖一一掠過木盒封縫,似在找某樣東西。
趙煜晨此時被羽林衛攙扶着坐在長榻上,額角冷汗未幹,仍強撐精神。他目光一凝,忽然看向北牆,牆面上挂着一幅玄武門布防圖。
他聲音壓低,卻帶着警覺:“玄武門布防圖與實際不符。”
沈瑾瑜聞言轉頭,快步走至牆邊:“何處?”
趙煜晨擡手,指着圖上标注的“禁軍駐守”區域:“此處标注三百人,但昨日我回京途中,途經西偏門時,實則隻有一百二十人。”
沈瑾瑜蹙眉,凝神看去,圖上的“禁軍”二字邊緣果然有些模糊,似是有水痕暈染的痕迹。她伸手敲了敲圖後牆面,聲音空洞。
“有人動過手腳。”她輕聲道,“這圖,是假的。真圖……應該在——”
話音未落,地面忽然傳來一陣輕微震動,如地脈輕顫。沈瑾瑜與趙煜晨幾乎同時警覺,目光轉向書架底部。
林彬當機立斷,撲身下探,手掌按在書架一角,發出輕響。他察覺到地磚下有微弱氣流,一刀挑開地磚邊緣,碎石翻出一塊活動青磚,露出一道漆黑的通道。
一陣潮濕的氣息撲面而來,下面是石階延伸的通道,深處隐約有火光跳動,像是有人方才路過。
“密道!”林彬站起身,拔刀出鞘,聲音低而警惕,“卑職下去查探。”
沈瑾瑜卻伸手按住他肩膀:“小心埋伏,帶十名羽林衛,務必生擒活口,一個不留。”
林彬點頭,已從外調來羽林衛,将通道口圍得密不透風。他親自率隊下行。
趙煜晨目光不舍,咬牙撐起身形:“我也去。”
沈瑾瑜一把按住他肩膀,将他重新壓回榻上:“不行。”
趙煜晨低聲道:“此事與肅王有關,我去,也許能——”
“你傷還未穩。”她打斷他,語氣堅決,“更重要的是,西北駐軍仍歸你節制。若你有失,兵權無人可繼,我孤掌難鳴。”
趙煜晨神色微頓,終是沒再掙紮。他閉了閉眼,低聲道:“我明白。”
沈瑾瑜松開手,轉身取出案上地圖與兵符,交給林彬副将:“若通道盡頭連通肅王府,就地取證,即刻封鎖所有出口,絕不能讓人逃脫。”
副将抱拳領命。
片刻後,密道中傳來腳步聲,漸漸消失在黑暗深處。石磚重新複位,房中一時寂靜。
沈瑾瑜轉身回到趙煜晨身側,目光落在他滲血的肩上。她緩緩跪下,重新替他檢查傷口,動作細緻無言。
“殿下……”趙煜晨低聲喚她。
“嗯?”
“你剛才說,沒有我,兵權無人可繼。”他輕聲道,“可你不怕我因你之故,陷得更深?”
趙煜晨垂眸看她,指尖緊握衣角。她離他如此近,近到能聽清對方所說的每一個字。即便大緻能猜得出對方心裡所想,他也想聽從沈瑾瑜口中說出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