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聲漸歇,幻境中的少年顫抖着,馱着背上的人朝着山下走去,他将她背到了遠離小鎮的家。
他住的地方遠離小鎮,是自己搭建的一座小竹樓,質樸無華,但極為幹淨。
謝泠跟着他們踏入房間。
竹屋内并不寬敞,也沒有什麼像樣的家具,僅在角落裡放着一張木床,上頭用草墊鋪成,洗得發白的被子被疊成一個小小的豆腐塊堆在角落裡。
裴昭小心翼翼地将謝泠放在床上,她身上濕漉漉的,還沾着血水,将身下的草墊洇出一片濡濕。
少年小心翼翼地撥開她淩亂的發絲,從一旁拿出一塊幹淨的布巾将她的手腳擦拭幹淨,再給她蓋上了被子。
他的動作小心而虔誠,不像是對待一個傷患,而像對待一個稀世珍寶。
“你還挺幸運的。”司道芮評價。
謝泠仍舊沉默着,看着幻境中的自己緩緩睜開眼,然後清晰地感知自己生命的流逝。
被剖去金丹的修士并不會立刻死亡,他們的靈力會逐漸枯竭虧損,直到體内再無一絲靈力,然後徹底隕落,這是當年雲烨熠找到的掩蓋那些人非正常死亡的方法。
唯有此路,才能讓他們看起來像是走火入魔,誤入歧途,靈力枯竭而死。
謝泠也不例外,她醒過來之後,身體每況愈下,裴昭并不愛說話,兩個人在同一個屋子裡,像是互不幹擾的兩個陌生人。
裴昭卯時出門,午時歸家,二人的第一次交談是在謝泠幫他收拾屋子之後。
“你不需要做這些。”裴昭第一次擡眸正視謝泠的眼睛。
謝泠沒有疑惑也沒有詢問,隻是接受:“好。”
“然後你們倆就不說話了?”司道芮不可置信。
謝泠望着幻境中的自己,搖頭。
她還沒到放棄的時候,于是每日開始嘗試打坐調息,但沒了根基又如何修煉,當然,世間萬法,總不會将人逼死。
兩個月後,謝泠……
成功找到了歪門邪道。
她入魔了。
入魔之後,突破的速度比她想象中的更快,金丹對她的影響微乎其微,她破敗的靈府迅速重建,整個人從病恹恹的将死狀态重新煥發光彩。
“應該是因為你是炮灰命格……”司道芮話未說完,看到謝泠的表情便立刻噤聲。
畫面裡,裴昭誤以為謝泠回光返照,向來沒什麼表情的臉上第一次露出驚慌失措。
“我沒事。”謝泠拉住少年纖細的手腕。
往日靈力枯竭,又沒有接觸他的機會,如今她甫一拽住他的手腕,竟驚覺他的靈脈非比尋常。
“你可曾測過靈根?”謝泠問道。
裴昭搖頭,那些仙人大多都隻會看鎮中家底殷實的人家,像他這樣無依無靠的人甚至沒有機會接觸到那些仙人。
謝泠唇角微勾,“你想修仙嗎?”
她的話如遠方天籁,讓人聽不真切,裴昭望着謝泠的眼睛,似乎透過那雙漆黑的眸子看進她的靈魂。
她不是池中之物,不會甘心偏安一隅,不會永遠活在這樣一個小小的茅屋裡。
裴昭緩緩點頭。
下一瞬,磅礴之力湧入他的靈脈,他感到後腦一陣發涼,身體從未有過的輕盈。
“這是。”
“引氣入體倒是很快,看來你的天賦應該相當不錯。”謝泠笃定。
準确的說,她入仙門這些年,還沒有看到過比裴昭引氣入體更快的人。
接下來的三個月,謝泠認真教給裴昭修煉的方法,但也遇到了新的問題,修魔,但她沒有功法。
穿書的這些年,她一直待在雲麓山,從外門走到内門,修的是仙,如今修魔倒是兩眼抓瞎,最好的辦法就是去魔界,所以……
謝泠坐在竹椅子上輕輕搖晃,看着院子裡舞竹竿的少年,他手中雖無劍,但已有了劍勢。
确實是個可塑之才。
謝泠飛身掠去,并指輕點在他手腕,手肘和肩膀處,帶着他刷了一套劍法:“若是學劍,最好還是去雲麓山,雙水鎮人不會進入雲麓山内門,你也不要進入内門,在外門修習三年之後,另尋他處。”
雲麓山是修真界數一數二的宗門,控制着雙水鎮在内的方圓百裡,這少年又沒有能力和實力去更遠的地方,不如在雲麓山薅兩天羊毛。
隻要他藏拙,便不會被注意到。
“但醜話說在前頭,雲麓山可不是什麼好地方,我便是被那裡害成了這幅樣子。”謝泠直白道。
裴昭斂眸,攥緊了手中的竹竿:“你不能繼續教我嗎?”
謝泠輕笑一聲,指尖輕輕敲了敲他的竹竿,發出清脆的聲響:“如今我修的是魔道,連功法都沒有,拿什麼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