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律耶的狀态剛重新戒備起來,腦子還來不及反應身體已經先快一步出手。
就在這時他聽見門那邊傳來一道急促的聲音:“蒲呦!”
聽到這個名字,阿律耶在最後關頭及時收回了手。
蒲呦被他吓了一跳,正好這時林就跟上來,他趕忙蹬蹬蹬躲到林就身後,用手緊緊抓着林就褲子上的布料,偷偷看向床上的阿律耶,一個毛茸茸的球團從林就腿後探出來。
林就倒是沒想到連主意這麼正的蒲呦都怕他,可見阿律耶上将每天沉默寡言往那一站樹立的是個什麼形象。
他輕輕推一下蒲呦:“你去醫務室找靜老師,就說是我讓他過來。”
蒲呦看了阿律耶一眼,轉過身跑出了房間。
“今天學校停課了,我剛才找他有點事情。”林就走過去将兩瓶營養液放在阿律耶的床頭櫃上,“上将倒真是時刻戒備,留神别一巴掌把我的苗呼折了。”
阿律耶偏過頭道:“對不起,我有點……看不清。”
“你……”
林就看着他的目鏡,了然。
虛拟考場給人的精神帶來損耗,也就是會暫時影響到人的神經,阿律耶靠目鏡與神經連接視物,他這會還沒完全恢複過來,神經可能有點跟不上了。
林就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阿律耶反應有點慢,但看樣子應該不是完全看不見。
林就俯身捉住了他的手腕。
溫熱的手指搭上他跳動的脈搏,阿律耶下意識想将手抽出來,林就手上用力握住,同時壓低了聲音:“别動。”
大概中醫對病人的震懾力就相當于一個将軍對士兵的震懾力,兩個人一貫以來的攻守關系在這兩個字之間鬼使神差般瞬間調轉,阿律耶中蠱般順從地将手腕擱在林就的手心,感受着那鮮明的觸感,不動了。
脈搏一下一下在皮膚底下跳動。
林就微微蹙起了眉頭。
“你不是因為其他原因被派遣到11号基地?”林就看着他緩慢而笃定地說,“是因為你受傷了,上将。”
阿律耶猛地想抽回手,卻被不想被林就一把攥住。
“傳聞阿律耶上将戰無不勝,無役不與。”林就低頭看着他,意味不明地輕笑了一聲,“我還納悶在兩星交戰最激烈的時候,聯邦怎麼肯放你來我這頤養天年?”
阿律耶一言不發,隻是狠狠用力,徹底将手從林就的掌心抽了回去。
林就其實有點拿不準他身體究竟出了什麼問題,隻感覺那個脈象很複雜,但是他敢肯定那不是一個健康人的脈搏。
安靜的房間裡交纏着微妙的呼吸聲。
不知過去了多久,像是看穿了阿律耶下定決心裝死到底沒有打破沉默的意思,林就輕輕吐了一口氣:“我來是想問你一個問題。”
阿律耶的腦袋動了動。
“這場事故中荊芥精神受損傷很嚴重。”林就怕他不知道,還多給他解釋了一句,“就是頭上兩片葉子會動的那個小姑娘。”
阿律耶輕輕“嗯”一聲。
林就問他:“在她已經用荊芥花壓制五脊獸的情況下,你明明可以把匕首交給别的幼崽讓他來殺五脊獸,為什麼要交給荊芥?”
這一點令他百思不得其解,阿律耶在前線指揮了那麼多場戰役,他不信他會想不明白這麼簡單的問題。
“在當時的情況下,”阿律耶開口道,“五脊六獸攻擊其他實驗體的概率要比攻擊荊芥實驗體的概率更高,狂暴的概率也更高,一隻狂躁狀态下的五脊獸攻擊其他實驗體,很有可能直接帶來實驗體的消耗……”
“噓,”林就忍無可忍地打斷他,“我知道了,你閉嘴吧。”
在我趁人之危打你一頓之前,趕緊閉嘴吧。
阿律耶似乎是不知所措,腦袋突然耷拉下去,隻留給林就一個發頂。
他這樣林就也不知道說什麼好了,最後隻好道:“你好好休息吧,我先走了。”
他走到門邊,手放在門把手上,突然想到什麼,頭也不回說:“考試設備恩清會再送過去檢修一次,你再好好考慮一下我的提議吧。我相信你看到了,蘡薁面對五脊獸的第一反應都已經不知道躲了。如果是現實情況,如果你沒有救他,他現在已經被五脊獸吃掉了。”
“對了,這次測試你考第一,阿律耶上将。”
門輕輕關上了,阿律耶坐了半晌,伸手拿過床頭的兩瓶營養液,仔細辨認着瓶身上的幾個胖體藝術字。
“幼兒專用”、“營養”、“溫和”。
阿律耶:“……”
他垂下頭,滿室寂靜。
不被待見的神農抱着破爛的機械膝蓋小心翼翼縮在角落裡,神色同樣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