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在掌風即将貼上她的臉龐時,連帶妧嵘自己都呆住了。
在他面前,一雙處變不驚的眼珠正麻木且清冷的盯着他,未有絲毫躲閃之意。
那明明是一雙黑白分明,如桃花瓣般好看的美目,卻無端讓他起了一絲寒意,叫妧嵘不敢對她随意下手。
“你。”
眼前的女子身軀纖細而單薄,舉手投足都呈現出一絲穩定的态度。
作為女兒,妧枝朝突然下不了手的妧嵘行禮,“阿母。”
她同他背後匆匆趕來的人道。
再四目相對,淡淡喚了一聲,“阿父。”
此時已經失了先機,有心想要教訓女兒的妧嵘隻疑惑,怎麼不到一日之間,妧枝就變成這樣的性子。
全然不似以往,雙目灼灼,如同烈女。
為今隻有冷冰的一片,涼薄之意。
妧嵘:“你還好意思叫我?别再喚我阿父,我沒有你這樣的女兒,日前你阿母是如何交代你的?”
“說了今日東林寺之行,事關你的婚姻大事……你呢?!為何要怠慢王爺王妃,做什麼去了?”
妧枝:“荷包丢了。”
“尋了一陣。”
她面色過于鎮定冷清,妧嵘一眼察覺出不妥,眯起眼睛嚴苛打量妧枝,“一個荷包,比你的婚姻大事還重要?比你阿父的信譽還要值錢?”
他警告道:“你讓為父在王爺那裡失了臉面,你記住了,哪怕你後悔不想攀這門親,我也有的是法子把你嫁出去!”
“不是今日的王府,也會是其他門戶,區區小伎倆,再敢毀親事,我饒不了你!”
被攪了計劃的妧嵘怒氣沖天,頂着勃然大怒的臉從妧枝身邊出去。
妧枝被撞了一下肩。
擡眸就看到背後露出雙眼通紅,委曲求全看着她的婦人,“阿母。”
妧家主母懦弱道:“大娘,你怎麼可以壞了你阿父的好事。”
“不聽話,不懂事。”
她搖頭歎息,往日一慣會護着她聽話的女兒這次卻奇異的沒有動靜。
無動于衷,堪稱冷情。
“為什麼啊?”妧家主母問。
性格變得古怪的女郎依舊沉默不語。
問不出所以然的妧家主母感到失望地搖頭,擦着眼淚往外走。
身段标緻的女子在她身旁輕輕跟上。
一行人從觀音殿裡出去,相看不成,濉安王府的車馬停在桃花林處,正準備離開。
妧家的下人追着主君而去,請求上馬,卻得不到理會,一路走遠。
被抛下的妧家主母和女郎一個哭哭戚戚,一個視如不見。
在繞過花壇前一棵樹時,有一對人影從旁邊露出來,隻一眼就能認出是誰。
妧家主母許是沒見過對方,不知道樹下說話的男子,就是今日催着她要見的王府子弟,商榷安。
餘光一瞥,忍不住輕歎,“好相貌啊……好一對玉人。”
男子正與人交談,面前是個女嬌娘,瞧着氣氛和悅,容不得别人打擾。
妧枝一笑,麻木的臉面多了絲嘲諷,些許靈動。
看來今日議不成親,也不光有她一個人的手筆。
不知道這位是什麼時候重生回來的?卻懂得,避開與她相見。
前世,妧枝就是與商榷安被父母安排在寺院裡相見,因她掉落了荷包,被商榷安撿到,因相談了幾句,就被大人們誤會看對了眼。
于是做主定下了他們的婚姻,以至于令她深陷苦海。
而今妧枝重生一回來,自然就事先撿拾好荷包,甯願不出朝晖堂,也不要與商榷安碰見。
隻要他們倆一直相互避開彼此,就不會再像上輩子那樣,令她受商榷安所害。
娶錯妻,嫁錯漢。
而他施予她的苦楚,她通通都會連本帶利還回來。
“阿母,走了。”妧嵘不與他們同車。
妧枝與妧家主母要先回程,下人已經将車馬趕過來了。
妧家主母還在看那對驚豔了她眼眸的璧人,聽了女兒的話,回神。
下人扶持她上前蹬馬車,女眷的動靜驚擾了大樹下另一旁的身影。
妧枝從花壇旁走出,對方擡起的眼眸子裡就隻觑見半道窈窕的影子,她着了一身白,頭戴簪花,腕挽翠玉。
清麗得像菩薩身前侍奉的玉女,潔白無瑕。
唯獨衣襟前的抹胸小衣,是掐尖一抹綠,菊瓣纖長如枝頭上的新芽。
裙擺劃出漣漪,繡鞋不沾遲疑。
“榷安阿兄,你在看什麼?我們還要進去上香嗎?”
“緣何不去呢?”墨色的眼眸收回略顯疑惑的打量,寬慰跟前的人,“沒什麼,一時看錯了眼,走吧,進去吧。”
仿佛不值得在意,桃花樹下,上香的男女進殿上香。
東林巷裡,歸家的馬車緩緩駛離此地,上輩子的兩隻不登對的鴛鴦,終究正本歸原,撥亂反正,回到了兩不相幹的道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