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因是在冬夜,據下人說是沒看清腳下,跌落了水。
此後不光身子,連腦子都不行了,沒了神智,變成了傻子。
妧柔服侍在平氏身邊,既要照顧阿母,又要看顧兄長,到了及笄的年歲旁的貴女都有三五好友,日常賞花赴宴,她卻無人交往,還差點被人欺辱。
妧枝作為長姐早已嫁到王府,和商榷安貌合神離,又因多年無子,還有疑似外面的小野種跑來叫她阿母。
自己身上已是一堆爛攤子,還要兼顧家中母親姊妹,一樣一樣處理,心交力瘁,很快就累倒了。
而妧嵘呢?
他不日就搬出家門,再也沒回去過。
造成今日一切的罪魁禍首,妧枝覺得他比任何人都該罪當萬死。
輕盈的轎子緩緩落在地上,擡轎的轎夫道:“女郎,琴台巷到了。”
濉安王府的大門外。
馬夫驅着車抵達,跳下去圍着王府外的兩座石獅搜尋,彼時大門打開,兩道身影從内裡出來。
台下随從牽來坐騎,個高的上馬随處一瞥,驟然觑見馬夫,一覽鎮宅獅旁停留的馬車。
是個眼熟的,妧家常用的出行工具。
青衣随從察覺郎君目光,機敏地走過去把人召到跟前,“什麼人?停在我們王府門前做什麼?”
馬夫以示清白,恭敬道:“大人誤會,不是歹人,小的是妧家府上的。”
“妧家?”青衣随從:“你家主君不是已經走了,為何還要派你回來?”
“不,不是主君,是我家女郎。”
馬夫說完,枕戈便下意識看向大郎君,見大郎君沉默不語,便代為問道:“你家大娘子……有何貴幹?”
大郎君都拒絕妧家這門親事了,此時妧大娘子派人過來,難免有想要強攀高枝之嫌。
“女郎丢了東西,讓小的回來一路找找。”
枕戈提起的心放下,似乎松了口氣,“可找到了?”
馬夫:“小的剛來……”
胯-下駿馬打了個響,似有不耐,一身沉斂氣的郎君穩坐馬背上,開始收攏手中缰繩。
枕戈見狀便知大郎君是要準備走了,于是快速翻身上馬,同時告訴妧家的馬夫,“好生找到你家女郎要的東西,切莫再丢了,也勿要——”
随着馬蹄踏遠,主仆二人身影消散,聲音也漸弱了。
但馬夫還是最後聽清那位随從要說的,是勿要再來他們王府了。
“大郎君。”
枕戈策馬跟着,同眼前身影出現在大街上。
漸漸道路更加寬廣,行人衆多,貧民百姓或是富家顯貴都在體驗鬧中集市。
主仆逐步放慢跑馬的速度,耳邊喧嚣不斷,卻不影響交談。
枕戈道:“郎君既已拒了妧家好意,那妧家女郎還着人尋什麼東西,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是想引起郎君注意吧?”
瞳孔中一片墨色的商榷安,目如點漆,如有促狹閃過,“那又如何。”
他回道:“左右不可能的事,遺憾不能如她所願了。”
上輩子的妧枝,是妧嵘向上爬的敲門磚。
是向上進獻,插在瓶裡最能經受霜打的花。
這輩子的她還是那麼聽話,妧嵘讓她到王府登門賠罪,她便來了,可見還是同前世性子一樣。
沒有重生,沒有變化,她還是她。
馬蹄穿過大街小巷,人影漸疏,枕戈護衛在旁,随意一掃,目光定在一處巷子裡的方向,忽地出聲,“大郎君,瞧,那好像是……妧家的大娘子……”
“那是琴台巷,多是賣身賣藝之人盤踞的住處,她怎會出現在……?”
深巷裡,有一頂普通而不顯眼的軟轎。
兩邊人戶的門好似後門,不多人走動,除了從裡面走出來的妧家大娘子,就隻有兩個等候在一旁的轎夫。
牆上爬滿綠藤,襯得那道獨立在其中的身影格外曼妙。
鬧中取靜,仿若一幅畫般。
漆黑俊眸凝了凝,眉頭微蹙,似是不願多加摻和進去,倏地夾緊馬背,“走。”
枕戈回過神來,詫異輕呼,“郎君。”生怕落後被抛下,也不再多關注巷子裡到底是出了什麼事,策馬跟上。
此生此世,能得此機會重生,萬不可再重蹈覆轍了。
本不該與妧枝認識。
本不應該與妧枝成婚。
本就不相配的兩個人,各走各路,各不侵擾方才是最好的。
琴台巷,對遠處街道上的馬蹄聲渾不在意,根本不曾聽聞。
立在牆下後門,透過裡面莺聲燕語,偷聽到妧嵘回應的聲音的妧枝,确認了此處就是他常來的銷魂窩,笑了。
什麼是世間真情呢?真情亦作假,不過是鬼說人話,人當真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