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妧娘子。”
在下人打開的食盒面前,李屹其端了一碟點心給她,“為了這些吃食我回來晚了,本該親自在你來時招待你。”
“可還是估算錯了時辰,先前阿母和姑祖母代為招待你,沒有令你為難吧?”
“不曾。”
“是嗎,那就太好了,不過,”李屹其:“我怎麼發現阿母和姑祖母似乎鬧了嫌隙?”
“還有我那大兄竟也在此,他沒與你說什麼吧?”
李屹其話中有着驚歎,妧枝對那碟放在她跟前的點心動也未動,随即眸光幽幽對準這位王府的三郎君。
她仿佛一下就将他看透了。
李屹其在試探,想知道在他回來前,茶廳裡具體發生了什麼事。
尤其有商榷安在,他可是本應該跟妧枝議親的人。
妧枝:“老太君和王妃一直如此,姑侄間怎會有嫌隙呢?三公子定然是誤會了。”
“至于其他人,我不了解。”她搖了搖頭。
緊盯着妧枝的神情,觀其态度隻提周老夫人和濉安王妃,對其他人都避而不談,可見即使商榷安跟她見面,也并沒有讓這位妧娘子春心大動。
即使李屹其不願承認,但事實的确如此,商榷安的前途比他們任何人都要開闊。
其相貌亦非尋常之流,與他在一起,就連家中長輩亦隻先看他一眼。
是以李屹其很想看看,在原本議親人選是商榷安的情況下,這位妧娘子在見到他本人後,是否會心生後悔,最終換了這門親。
然而出乎意料,尋常女子見了商榷安都會忍不住傾心,而妧枝卻始終漠然置之。
這讓李屹其驟然心情大好,看吧,也不是所有人都覺得他這位大兄是個香饽饽。
“妧娘子,這是我特意帶回來的點心,你怎麼不吃啊?”
見妧枝滴水不沾,纖指未動,李屹其主動拿起一塊,正要勸說她嘗嘗。
卻聽妧枝忽而站起身道:“我肚子有些不舒服,先告辭一下。”
她捂着腹部,一眼就能觑見纏着細腰的腰帶,面色楚楚。
李屹其本該不悅,卻在見到她此刻模樣後,那些不快都煙消雲散。
他主動起身照顧,“妧娘子,可要我為你帶路?”
“不,我自己去就好了,不必勞煩了。”
妧枝果斷拒絕,李屹其以為她是羞澀,且人有三急,小娘家的,讓男子知曉了總難為情。
他通情達理地道:“那,屹其就在此等候了。”
“有什麼需要就遣婢女來說……”
他作派自忖有禮,妧娘子既不想他跟着,他便讓她自己去方便,這行舉放在哪個兒郎身上應該都是貼心得體的。
他不信,比上不足比下有餘,同樣是王府子弟,他會得不到一個女子的芳心。
妧枝頭也不回地跨出門檻,對李屹其說的話充耳不聞。
這個李家三郎可謂是商榷安這幫兄弟中最木的,論讨人歡心,其實都以為四公子李含翎最擅其道。
卻不知,他們當中最為情種的,是他們個個都想成為的大兄。
但商大郎君想讨好的人,從來不是妧枝。
同樣的東西到了妧枝和商唯真手裡,勢必他視如眼珠的“小妹”是寶,而妧枝,充其量不過一根雜草。
撬動不了一點真心,亦得不到一記微笑。
那種獨一無二,視一個女子為特例的模樣,方才令大半女子神魂颠倒。
“妧娘子,已經到海棠春塢了,茅房不在那邊。”
在妧枝離茶廳越來越遠時,跟了她一路,見她一直在出神的婢女終于忍不住開口提醒。
妧枝不驚不慌地眨了下眼,腳步在路上停下。
“我想起來,肚子忽然好了,不痛了。”
她環顧四周,讓婢女以為她是被此處風景吸引,“原來這裡叫海棠春塢,怪不得景色宜人的很。”
“我就在此處逛逛,你且不用跟着我了。”
婢女:“可……”
妧枝回眸,“怎麼,王府難道這般吝啬,連這等景色也舍不得讓客人欣賞麼?”
她豈是尋常客人,而是貴客。
指不定是未來的三夫人或四夫人。
可被派來盯人的婢女還是道:“三郎君有令,讓奴婢看顧好妧娘子,他還在茶廳裡等着呢。”
她笑笑,“哦”了一聲。
“那就是你們三郎君在等候,我便逛不得這裡了。”
就是為了躲開李屹其,妧枝方才尋了個借口出來透口氣。
如今好不容易得逞,她如何肯再回去受李三郎君的殷勤。
婢女聞言,感受到妧枝身上傳遞來的威勢。
據說這位娘子家裡也不是比得上王府的門第,怎會還未嫁進門來,說話就跟曾經在王府當家做過主一樣。
未免将她得罪個徹底,婢女道:“那我就在此等候,女郎可盡管賞景,若有吩咐,隻消喊一聲就行。”
話音剛落,再擡頭時,隻看見妧家娘子消失的裙擺的身影。
海棠春塢正是花開的時候。
妧枝選了條小道,順着栽滿樹的小山峰一路往上,已經将跟着她的婢女遠遠抛在身後。
她知道此處上面有間坐看風雨亭,待到她清閑歇息一會,下了山就可以向濉安王妃請辭,告别這裡。
然而再即将到達時,一道足影剛好抵在最後一層台階,擋住妧枝去路。
二人倏地動作一靜,一個向下俯視,一個朝上擡眸。
在看清對方面容後頓在原地,面面相觑。
瞬息過後,上面的人緩緩往旁邊退了兩步,給妧枝讓出一條路。
“多謝。”
來人收起扇子,拱了拱手,站到一旁耐心等妧枝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