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纨松了口氣,又忍不住佩服道:“聞人師姐不出意外又會是全勝啊!”
郁離子也撚須颔首:“那個風靈根的女孩嗎?确是個劍修的好苗子。”
正這時,鹦哥又搖出了簽,念道:“下一場——符修施天白,對陣…劍修聞人語。”
随即,施天白同個持劍的女修先後走上了擂台。他兩個身形都清瘦高挑,著學宮弟子白衣,相對而立,本應如臯鶴臨風般優雅,然而在施天白轉過身來的一瞬,台下觀戰的弟子紛紛忍不住嗤笑出聲,鐘纨也驚訝道:“天白師兄臉上的那是……”
施鈎玄冷哼了聲:“這小子昨天不知死活地去闖了公輸的機關墓,被公輸收拾了一頓,今天挂着彩就來台上現眼了!”
對台下的反應,施天白渾乎不覺,還向着聞人語拱手一笑,然而他平日做這樣子時倒還稱得上潇灑,此時鼻青臉腫不提,面皮略一抖,就又牽動了臉上的傷,表情登時就控制不住地扭曲了起來。
他對面的聞人語倒是波瀾不驚地點了點頭做回應,蘭因卻不由看得抿嘴笑了起來,還用手指輕輕地拉了拉宣虞的袖子。
宣虞垂眼看他。
蘭因便踮腳湊到他的耳邊,小聲道:“那個哥哥好好笑。”說完,他看着宣虞,自己先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
修士的五感皆非同常人,蘭因這番小動作自以為做得隐蔽,卻惹得郁離子與朝頤臉色越發怪異了起來。
施鈎玄連忙“哎”了聲,引他們看向擂台:“天白這小子……他一個符修,也拿把劍做什麼?!”
隻見施天白迤迤然自儲物袋中抽出了把三尺長的劍,接着同聞人語做了個請的手勢。
聞人語眼中閃過驚訝之色,但很快便斂神,緊盯着施天白,也緩緩拔出了劍。
她拔劍的速度極慢,出劍的速度卻快得驚人,宛如一道青光閃過,聞人語的身形已随劍急掠到了施天白的身側。
宋文期驚訝:“這麼快?!”
“是,”鐘纨凝神看着戰局,語速極快道:“聞人師姐的劍,在學宮被稱為‘一招劍法’,因為通常是一招即可定勝負,根本來不及反應,即便反應過來想要躲避——”
施天白幾乎是下意識一怔,聞人語的劍便已貼着他削了過來,他連忙躲閃,然而聞人語的劍比他更快地在空中一轉——
“——聞人師姐也能更快地變招!”
施天白再避,同時右手一揚,幾道明符飛出,如花瓣點水一樣落在了聞人語的劍上,即刻便在她的劍上燃燒了起來。
聞人語極快地抽劍,火星被她的劍風一揚,轟然蒲公英種子一樣飛散,火光之中,聞人語身形急動,而手腕一甩,她的那把劍竟随之由直變彎,軟劍以不可思議的角度銀蛇一樣直取向施天白咽喉!
施天白身形在空中以遊龍一樣的弧度彎折,又一氣向着聞人語連拍出了十幾道明符,才險險躲過了這一劍。而他拍出的那些符則轉瞬就被聞人語的劍氣削作了細碎的紙片。
施天白看得倒吸了口氣,一揚袖,數十道明符全都兜頭灑向了聞人語。
聞人語瞳孔微張,手中的劍幾乎舞成了風旋,符紙在即要靠近她身的刹那就被削得粉碎——然而這些符箓根本就不是攻擊性的!符箓同時碎裂的那一刹那,空中忽而注下了瓢潑大雨。
白雨亂落中,倏而閃過一道白光,聞人語愕然擡眸——施天白竟在這時躍上半空,拔出了他一直握在手中的劍!
雨水打在劍的鋒刃上,劍光亮如閃電,驟然直下,直斬向她——轟隆一聲,聞人語隻覺驚雷在耳畔轟然炸開!
轟隆隆!
——隆隆!
聞人語耳際仍在嗡嗡地震着,她臉色蒼白地側眸,就見自己腳邊的擂台已塌下一整塊,而施天白擡起劍,笑着将劍尖上那條她被削斷的發帶遞了過來:“師妹,承讓了。”
***
春夏之際的雷雨總來去極快,這場雨下過後,霁山雪居的小院裡落了滿地的花,清涼的晚風裹着淋過雨水的花香吹進屋中。
蘭因泡過湯後,便又跑到了宣虞的房間。
宣虞躺在床上,一目十行地掃着玉簡上,命官問訊那個認出“李孤燈”修士的陳詞。
蘭因爬到他的身邊,緊挨着他趴下了,過了會兒,忽然道:“我今天好開心。”
“嗯?”宣虞漫不經心地應了聲。茶這時煮沸了,他起身,放下玉簡,倒了盞茶,晃着杯子看向蘭因:“為什麼?”
蘭因眼睛亮閃閃地仰眸看着宣虞,像一隻全心離不開、依賴主人的靈寵幼崽:“鐘纨今天邀請我去她家做客,她爹爹還送了禮物給我。”
“嗯?”宣虞慢條斯裡地啜了口茶,還是覺得燙,撂下道:“什麼東西?”
蘭因連忙起身,跑回自己房間,又跑着将個繡着精緻花鳥紋的黃色綢布包帶了過來,遞給宣虞:“我還沒打開看。”
宣虞一隻手支着身子,用另隻手拆開布包,就見裡面整齊放着面小巧的雕花銅鏡和一冊略舊的線裝書。
線裝書泛白的封皮上有一手極是靈秀清麗的簪花小楷所題:《花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