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朝徹這一劍居然揮出了一整片汪洋的火海!離火以完全無法阻止的形勢灼燒了過去,所即之處,冰消雪融!
漩渦一樣湍急裹緊的風雪也被烈焰燒豁了個大口,然而,一道淺淡的身影卻比那出口出現得更早,就在江朝徹因揮出這一劍而下意識放松身體的刹那,一柄冰涼的劍已無聲無息地搭上了他的側頸。
斷水接觸到江朝徹滾燙勝火的身體,表面的冰晶在飛速地融化,水便沿着劍鋒一直流淌到了宣虞執劍的雪白指尖上。
江朝徹愣愣盯着那隻手許久,眼珠才緩緩地轉了轉。
“你輸了。”他聽到宣虞淡淡地道。
***
整座學宮中此時都在飄飛着雪。
霏霏的小雪落在蘭因的肩頭,打濕了他單薄的夏衫,一點冰涼的觸感仿佛手指,輕輕拂過了他的肩膀,教蘭因一下從渾噩中清醒了過來,蘭因仰着頭,張着嘴巴,怔怔地看着雪落。
——方才不知不覺間,他已在那弟子規尺的作用下,将那些話反反複複地念了成百上千遍,現在恍惚醒了,頭卻還在隐隐發疼,還發了一身的冷汗,被刮雪的風一吹過,蘭因不禁打了個哆嗦。
“站起來。”
聽到這聲音,蘭因驚愕地擡頭,發現宣虞竟不知何時起,立在了自己的身側,一隻手中還提着一把冰一樣剔透的劍,正往下淋漓地滴着水,以為蘭因沒聽清,宣虞又重複了遍:“自己站起來。”
“哦,”蘭因這才回過神,想要爬起來,卻又一下子摔倒在了地上,仰起頭,一副呆呆的樣子:“我…好像…腿麻了。”
宣虞蹙眉,彎腰一把把他提了起來,蘭因趕緊雙手抱住他的身體站好,小聲說:“你怎麼來啦……”
宣虞沒回答,隻問:“你能自己走嗎?”
蘭因害怕地瞟了眼戒尺的方向,猶豫着道:“我……我可以走了嗎?”
郁離子這時已從屋内走了出來,見狀,沉沉喚道:“宗主!”
宣虞擡眼看向他,他此時提着劍,身上肅殺未褪,僅僅是不含任何感情地看着人,就教人心頭一冷。郁離子對上他這樣的眼神,想要出口的話不覺就咽了下去。
他還待再說些什麼,宣虞卻已徑自朝他點了點頭,拉了蘭因就直向外走。
郁離子皺眉看着他們相依遠去的背影,隔着一段距離,仍能聽見蘭因像在撒嬌似的軟聲說話聲:“你的手好涼啊——哎?我的頭怎麼暈暈的呀?”
“郁離子修的是文道,文道者,以‘文’載道——他給你看的那些文字,都蘊含着複雜的靈性力量,你可以把它們的形、音作用理解成一種特殊的符、咒,通過形象和聲音的方式,使這些文字指向的種種意義根植進你的腦海……”宣虞簡短地給他解釋:“你現在就是受了這樣的影響。”
蘭因眨了眨眼睛,他發現自己明明已将宣虞的話聽進了耳中,卻怎麼絞盡腦汁也無法理解他的意思,一直到回到了霁山雪居,蘭因才終于咂摸出些滋味來,雙手抱住腦袋:“——哎呀!是我變傻了!”
“咳,咳,”而宣虞一進門,便支持不住地倒在了榻上,開始大口大口向外咳血,他嘔得比之上一次毒發還要厲害,蘭因被吓得手腳發軟,也顧不上自己的問題,同手同腳就跑過去抱住他:“你怎麼了?”
宣虞根本顧不上回答他,蘭因感覺自己抱住的這具身體比冰還冷硬,而因疼痛激烈地打着擺。
施鈎玄的聲音這時遙遙從門外傳了過來,冷笑:“他當然是找死去了!”
他随即推門而入,語氣不善:“我還以為這會兒過來,隻來得及給你收屍呢!”
宣虞勉強止住咳嗽,擡手随意抹去嘴間腥紅的血,看向施鈎玄時,甚至是在笑着的:“放心——即便我真要死了,也會設法先讓他們這些人滾去地獄給我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