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上你看书网

繁體版 簡體版
恋上你看书网 > 眉間尺 > 第64章 人間仙樓(五)

第64章 人間仙樓(五)

章節錯誤,點此舉報(免註冊),舉報後維護人員會在兩分鐘內校正章節內容,請耐心等待,並刷新頁面。

正說着,便見有侍者推着架羊角車迎面走過,雖則車上載的東西被面血迹斑斑的白布蓋住了,但目測那起伏的形狀,施天白心頭一緊,下意識便擡手去掀那遮布,那侍者阻攔不及,血布被掀開,隻見底下果然是數具孩子的屍體!男女不一,而看上去年紀最大的也不過才十一二歲,光裸的身子上密密麻麻俱是淋漓的傷口,新傷還轍覆着未痊愈的舊痕,那一雙雙渙散的眼珠裡似乎還遺留着無法消散的恐懼之色,施天白隻瞥了一眼,便實在不忍再細看,更一刻不想再待在這地方,于是拂袖便走。

公輸儀和甯舍我也連忙匆匆跟上,幾人離了遊仙樓,上了來時的車,施天白怒罵道:“真是畜生!”這時又不知想起了什麼,臉色忽然變得更加難看。

公輸儀倒是略能猜到他的心思,趕忙轉移話題:“我們這次來,雖沒能查出那幕後主使,卻也收獲不少,不說那顧秋娘,就是那十丈軟紅院,似乎也隐藏着問題,得趕快通知施長老。”

“對,”施天白被他叫回了神,吐了口濁氣道:“還有這遊仙樓裡的糟污,得一并告知了我三叔。”說着,他掏出黃紙,先蘸煙墨起筆,轉眼便寫成了道密信,随即又蘸朱砂,壓着那方才寫就的文字,筆走龍蛇地一筆即勾出一道“秘”字真文,既成一刻,丹符煥發起靈光,信上的墨文盡數便被吸收了進去,頃刻不見,施天白旋即斂眸撚指,同時口中念念咒語,符紙随即便在他指尖燃成了灰燼。

“好了,”他睜開眼,便正對上甯舍我那十分欲言又止的神色,于是解釋:“放心,這是我施家專用的一種傳訊秘符,絕對能保證這信除了我三叔,沒人能看見。”

“我倒不是擔心這個,我就是覺得吧……”甯舍我猶豫了半晌,直等得施天白都不耐煩了,反複催促他,才終于說了出來:“我雖不修符道,卻也知道,在你這個修為、年紀,每次都能夠一筆成符,這樣的天賦實屬罕見——最起碼,就比你自己在用劍上的天賦要強多了!不是我說,就你那個劍術……哎呀!我這是真心在誇你呢!你踹我做什麼? ”

***

施鈎玄收到施天白消息時,正在給宣虞去信,他寫道:“經這幾日仔細觀察檀那的症候,發現他身體、修為皆無明顯異樣,卻一直深陷昏迷,漸漸有了種猜測——他中的恐怕并非是毒,而很可能是一味奇蠱。或許你聽說過那始終藏在苗疆一帶的隐秘魔門——落花洞,這一門派的魔修皆為女子身,所修的功法是一種與仙道修煉體系全然不同的‘煉蠱之術’,隻是自仙盟成立以來,不斷向妖、魔、鬼道發動圍剿,近二十年前,更有曾經盛極一時的婆羅門被滅,緻使落花洞與那同紮根在苗疆一帶的屍祝宗這些年都徹底将自身隐藏了起來,鮮少還有修士知其情況。我會聯想到落花洞蠱,一來,是師父留下的手記中曾有一二對應的記載,二來,不知你還是否記得,當初我自鐘靈毓手下救出蘭因時,曾在她那‘界’中發現了一口經屍祝宗之手鎮壓過的棺椁——西洲本就與苗疆毗鄰,他們當初能與屍祝宗聯系,未嘗就不能找到落花洞合作,如果我這猜想當真不差,那麼提桓現在的勢力恐怕比我們想象的還要更加深不可測……而針對蠱毒的解法,我現在還沒能找到頭緒,隻能嘗試着以針相逼……”

他寫到這裡時,面前的燭火忽然一閃,一道秘符随即在火光中緩緩浮現了出來。施鈎玄取出張黃紙,放到焰上炙烤,同時掐訣念念咒語,很快,施天白所書的文字便在黃紙上顯現了出來,施鈎玄讀罷,蹙眉良久,還是選擇原封不動地将那封信折進了自己的手書中,并起的雙指間閃過一點淡藍的靈光,在信紙表面塗抹出道繁複的靈符,使紙随即自動便幻化成了一隻靈鶴,破窗而出,徑直飛向了蓬萊的方向。

此時天光已大亮了,按理他也該去給檀那繼續施針,然而想着施天白信上有關遊仙樓的内容,施鈎玄一時沒有動——到底還是年輕心軟,從那信的口吻裡,就可看出天白的義憤,施鈎玄深深地歎了口氣——但實際上,江家的事情比那小子能想到的還要複雜太多!

帶有特殊妖魔血脈的爐鼎……想二百年前,仙盟成立之初,最先肅清的便是妖道!當年那些稍有能耐的妖修死的死,沒死者也都被關進了鎮妖塔不得自由,像檀金這等意外出生的半妖血脈,更是從出生起便被戴上了鎮妖鎖,受到仙盟的嚴格監控,妖道一度近乎斷絕,直到近幾年,才漸漸複起,但這兩百年間,遊仙樓中卻從沒斷過帶有妖血脈的爐鼎,仙盟當真對這事毫無察覺嗎?還是故意放任甚至……甚至有人參與到其中?施鈎玄的懷疑并非沒有依據,因為沒有人比他更清楚,加盟到仙盟的世家中,不少一直保有在遊仙樓定制專屬爐鼎的傳統!他甚至還知道,有一種特殊的爐鼎名叫“懷璧女”,極受世家青睐,因為他本人就是一名遊仙樓調教出的懷璧女所生……恐怕隻遊仙樓這一條線,便會牽扯出當世無數的世家、宗門……

想及自己的出身,想起施家當年血統引起的嫡庶之争,想起世家大族平素的手段,施鈎玄眼皮急跳,心頭一團亂麻,回憶起從前那種痛苦和無力的感覺讓他甚至生出了一股想像當年那樣,盡快逃離紛亂,逃回蓬萊的念頭——就在這時候,一道形狀如耳的符箓忽自他袖中飛出,施鈎玄見此一愣,這才想起他一直留在楚明彰身上的那記竊聽符來——而他設的這道符,隻有在對方提到“遊仙樓”時,才會觸發。

符箓亮起,隔空傳來道女聲:“什麼遊仙樓?我問的是你為什麼那麼怕他宣無虞!你是我的弟弟,江家家主是你親姐夫,他比得上你的出身?你做什麼要這麼窩囊!——想當年你和六妹、九弟一起到蓬萊求學,我本想着你也能受劍仙指點,給咱家争口氣,結果你呢?——忽然有天跑回家,吓得跟丢了魂似的,說什麼也不願意再回去!還有這回,咱弟弟在蓬萊受了天大的委屈,我不過想向他們要個說法,你又一直攔着!說是因為忌憚宣無虞,但又怎麼也說不出怕他什麼!卻跟我無故提你姐夫從前那個女人!”她聲音裡窩了怒火,提及此女,顯然極為嫉恨:“十幾年前,就因為我派人去打聽那麼個早已經死了多年的賤女人,方才新婚多久?你姐夫就把我帶來陪嫁的手下都打殺了!還警告我不要再多事!我那時還懷着清姐兒!”

——是楚明彰的大姐,江朝歌的嫡妻,楚明姿。施鈎玄實在厭煩這個女人,又聽她說的不過是江府内宅的陰私,本不欲再聽下去了,卻聽楚明彰這時忽然顫顫地道:“大姐,因為那個女人,她……她姓宣啊!”

施鈎玄一驚,楚明姿也急急追問:“什麼意思?”

隻聽楚明彰的聲音裡充滿了恐懼,說話也變得颠三倒四的:“我少年時,不是曾到中州遊曆?那時,就結識了些白玉京顯赫世家的子弟,多年後,和江朝徹他們一起去蓬萊學宮求學,又機緣巧合地遇見了其中最熟悉的那幾個……我和他們那時很合得來,常一起遊宴,有一次被他們撺掇着宴請宣無虞,還聽他們說送宣無虞娈童會特别襯托他現在的‘身份’,一定可以讨好到他……姐,你知道的,我向來就喜歡和那長得好看的人交友,沒想太多就應下照做了,誰想到這些人全沒揣好心,讓我無意間惹出了大事……”

施鈎玄皺眉,這件事他也有耳聞,楚明彰也确是因此而惹了宣虞不快,可如何值得他多年後仍害怕成這樣?

“那次宴會上宣無虞直接拂袖而去,剩下的人則猶自哄笑不止,我當時就覺得不太對勁,可沒想到的是,當天夜裡,就有個當場起哄得最兇的人上吊吊死了,還被生拔了舌頭,而從此開始,接二連三地,就漸漸有那場宴請上的人慘遭橫死,而且死狀都極其可怖,有的被發現時,被砍斷了手腳,有的甚至摔成了肉泥,直到最後一個,就是當初哄我送宣無虞娈童那人——我是親眼看着他在秘境裡被無數妖獸活生生咬死的。那人死前一刻,還在聲嘶力竭地沖宣無虞叫罵他這是報複、謀殺,而宣無虞當時就站在我身邊,一直笑容未變地看着這一切——我實在被吓得魂不附體,隻怕下一個要死的人就是我,一刻也不敢再在蓬萊多呆……然而回到家裡,我也仍每天都吓得睡不着,日日噩夢,怎麼也想不明白宣無虞為何要因一樁小事痛下殺手,而且我發現,這些白玉京望族子弟背後的世家後來也并沒有找宣無虞的麻煩,可他雖能在蓬萊翻手作雲覆手雨,如何卻能壓得住白玉京的世家大族?——除非這背後有江家出手……”

楚明彰急促地喘息着:“江家為什麼要幫宣無虞?我夜夜都想着這件事,想着這些死了的人,可能因為想得太多,我有天做了個夢,終于記起了樁舊事……那是多年前,遊仙樓一次遊冶宴,那些死了的人也都曾出現在宴會上,唯獨多出來的幾個,卻是宴會的主人——白玉京虞氏的子弟。當時我喝醉了……隻依稀記得他們忽然叫來了一個小孩子,也就才五六歲的樣子,特别瘦小,看着好像有病,卻很漂亮,身上有種特别不一樣的氣質,他們叫他來,逼他在地上像狗一樣爬,不然就拿鞭子抽他,”施鈎玄的呼吸都停住了,隻聽楚明彰因為緊張不停地吞咽着唾液:“我當時有些不忍,想要阻止,卻被旁邊人攔住了,告訴我這是虞氏的家事,那孩子乃是已故虞家大公子的遺腹子,生母就是這遊仙樓裡的女妓……”

施鈎玄渾身發冷,就聽楚明彰像被魇住一樣喃喃:“我怎麼會那時候才記起來,怎麼會那時候才記起來啊……他生在那樓裡,連名字都不配有,才會被人叫做‘宣’‘虞’啊……”

***

中州的局勢暗流湧動,蓬萊學宮中的一天卻是平靜到了近乎枯燥的地步——蘭因這日在藝文館抄了一整日的門規,終于放學時,手腕都酸疼得快要擡不起來,待回到雪居,看見宣虞也在,才又高興起來,歡快地叫了聲“師父!”,小跑過去。

宣虞正在讀剛剛收到的中州來信,聽到蘭因叫自己,也沒擡眼,隻是“嗯”了一聲,蘭因見他專注,遂亦湊腦袋過去看信,宣虞也沒阻止,然而蘭因自己一眼瞥到“檀金”的名字,便僵住了,心裡七上八下的,都沒聽清宣虞随即對丹哥吩咐了什麼。

直到宣虞叫他名字,蘭因才回過神來,猶有些緊張,看着宣虞握住他的手腕,打量他髒兮兮的兩隻手:“怎麼弄了這麼多墨汁?”他擡起眼時,目光平靜裡蘊了笑:“臉上也有啊。”

蘭因被他這樣看得有些不好意思。

宣虞道:“趕緊去洗幹淨,我要帶你去個地方。”

『加入書簽,方便閱讀』
熱門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