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因急忙躲避落石,于是竟完全沒注意到他們已是越過了“擅闖者死”的石碑,随即踏入了羨門第一道門的範圍!
頃刻間,隻見落石之餘,又萬箭齊發!
蘭因在煅體課上學的體術這時起了作用!他雖根本來不及反應,但還是下意識便提息起躍,腳踏亂石飛快閃身躲避起流箭——他的身體仿佛有種天生的輕盈、靈活,即便未曾面對過這樣的突發狀況,也應對得還算妥當,可羨門的機關又豈會隻有這樣簡單?!稍縱之間,棘索和暗镖也已同時襲來!
镖風箭雨下,蘭因和小黑根本就躲無可躲!蘭因很快肩上便中了一镖,那镖上明顯淬了毒,蘭因隻覺這半邊身子開始麻痹,腳上一松,便從空中往下墜去!而地面竟也突然開裂,現出了一座布滿機關的陷阱!
蘭因心下一沉,卻沒想到,在這危機時刻,小黑突然怒吼着暴起,以背部接住了蘭因,同時向前一躍,便要躍向第二道門内!但還不及落地,便有牢籠從天而降,将他們鎖在了半空中!
随即就見公輸儀一路從内快跑出來,見他們沒事,才松了口氣:“幸虧你們沒觸發第二道門内的機關!”他又忙操縱着牢籠緩緩降下:“我在墓裡都聽見小黑的吼聲了,趕忙就出來看——天白這不靠譜的,居然當真把小黑托付給了你!”而離得近了,他才看清蘭因肩上受了傷:“呀!這镖上的毒是我們羨門特制的,我得馬上幫你處理下。”
見蘭因行動不大方便,公輸儀索性直接背起了他,身形急掠,他的步法特殊,一路竟未觸動任何機關,便帶蘭因進了羨門墓内。
就見這裡頭果真是墓穴的形制,而穿梭每一道門皆需運作機關,數不清到底過了多少道門,蘭因都看得眼花缭亂了,公輸儀才終于把他帶到了一座墓室内:“你稍候,我去拿藥。”
他走後,蘭因無需再克制,好奇地仔細打量起了四遭——這裡明顯乃是公輸儀的工作間,堆滿了各種傀儡零件、半成品的武器機關等等,蘭因正稀奇地湊近端詳着那一系列模具——墓室的門忽然砰地被撞開,而一個生得虎頭虎腦的少年嚷嚷着“徒弟徒弟”地就這麼徑直闖了進來!
他外貌看上去比公輸儀還要少稚,皮膚是常年不見天日的蒼白,與蘭因四目對上的一刻,這人愣了下,随即蓦地捂住臉,驚慌大叫:“啊啊啊啊啊啊啊!你怎麼在這兒?!”
蘭因自問從未見過這人,但又覺他的聲音莫名十分耳熟,便問:“你認識我嗎?”
“噗,”公輸儀這會兒正好取了藥回來,他站在這少年的身後,足足比其高出個頭,讓蘭因能清楚看到他此時低頭忍笑的神情:“師父,你讓讓,我得給蘭因用解藥。”
聽清他的稱呼,蘭因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眼:“你是……祈長老?!”
“用解藥做什麼!”他這反應教公輸祈愈發地惱羞成怒了,蹦起來罵道:“把他毒啞算了!”
公輸儀趁這空側身擠了進來,蹲到蘭因身邊,取下随身帶的小刀:“這毒本身就有些麻痹的作用,不會覺得疼——我先給你拔出毒镖來,”邊快速幫他處理着傷口,邊又開玩笑似的同他道:“聽見沒有,别說出去啊,要不然我師父會給你毒啞。”
蘭因懵懵點頭,實際上,他根本就沒注意自己答應了什麼,而隻顧瞪着大眼睛呆呆地看着公輸祈,連自己的傷都忘了,他怎麼能想到——公輸祈那神秘異常的打扮之下,居然藏着的是這樣的外表!
像是知道他在想着什麼,公輸儀偷偷意念傳音給他:“我師父是真正的偃術天才,十三歲即結丹,因此外貌就定格在了這個狀态——這是我師父的秘密,他平時最怕别人知曉這個,你可真别說出去,我可是連天白都從沒講過的。”說着,已幫蘭因處理好了傷。
蘭因不由悄悄問:“那我師父知道嗎?”
公輸儀也壓低聲音回答:“宗主知道,我聽我師父說過——”
他倆這樣講小話,嚴重惹了公輸祈不快,很疑心是在嘲笑自己:“你們說什麼呢?!”
公輸儀便笑着擡高了聲音:“我跟蘭因說啊,辛夷師叔當年也闖過羨門墓。”
“哦,對,她那時候就和你現在差不多大,”公輸祈被轉移了注意,随口對蘭因吐槽:“成天猴子似的上竄下跳,有一回闖這裡被機關困住了,大概有兩天兩夜吧,吓得直哭,還是她童養夫找過來把她救出去的。”
他順口叫習慣了,蘭因卻莫名:“童養夫?”
“對啊,宣虞不就是她童養夫嘛,”公輸祈頗有些頑童的天真心性,并沒覺得這些有什麼不方便教蘭因知道的,反而興緻勃勃地和他講述了起來:“我記得宣虞好像是比辛夷大了三四歲吧,那時候剛被他們師父帶到蓬萊,又叫他時時陪在辛夷身邊,處處都要照顧看護着辛夷——這不就是民間那種童養夫?但辛夷最初好像不喜歡憑空多出來這麼一個可以管他的師兄,反正兩個人私下裡不怎麼合得來,也不怎麼相處,不過自從宣虞那次從這裡救走她,他倆關系好像也就和緩了。後來,他們還總過來給我烤肉吃以求我——哎呀,這後面的涉及秘密,就不能說了!”
——蘭因曾聽過無數人講起師父和阿娘後來的怨離,唏噓這對佳偶竟是如此結局,卻還是第一次聽人較詳細地說起有關他們“金童玉女”的過往。這種感覺很奇怪,以緻蘭因的思緒完全沉浸了進去,卻又好像什麼也沒想,隻是在一味地走神,直到帶着小黑徹底離開了羨門,仍還處在這種莫名其妙的情緒當中。蘭因也形容不出那具體的滋味,隻是下意識地不住反複地回想公輸祈那些話,也随着呢喃:“童養夫?童養夫……”語氣從迷茫到自己都沒意識到的輕柔。
小黑大概是知道自己剛闖了大禍,因此一路都乖巧安靜,并不打擾蘭因。卻不想變作了天公不作美,初夏的驟雨說來就來,頃刻落至,蘭因趕忙帶着小黑快跑,然而跑回到施天白的石房子時,還是都淋了渾身經濕。
而外頭的雨轉眼已是瓢潑,濃雲更将傍晚的天色遮得濃墨般潑黑。施天白的房間又實在太簡陋,蘭因甚至找不到火石,便隻能和小黑一起蹲在陌生的黑暗當中,默默等着雨停。
可雨卻越來越大了。黑暗更能讓人覺出冷和孤獨,蘭因幾乎是無意識地又掏出了若水吊墜,也幾乎是習慣性地想着師父,因為習慣,所以也沒了太多怅惘的情緒,隻是下意識地在念着:師父現在又怎麼樣了呢?
也是因為黑暗,手中的若水吊墜成了唯一發光的物什,蘭因緊緊地盯着,盯着那銀白光暈的流轉變化,忽然,他瞳孔一縮——竟是在那若水光暈之中,隐約地窺見了宣虞!
——而宣虞此時的神情明顯是在強忍着痛苦,面色慘白,緊皺着眉,眉心處又隐隐有魔氣流溢!
蘭因心頭一緊,下一刻,銀白光點破碎又重組,其中宣虞的模樣便再不見了,教蘭因幾乎分辨不出剛剛那一瞬所看到的是否隻是自己的幻覺,他不由望向了劍峰方向,低聲地自語:“師父,你還好嘛……”
***
——宣虞再也強忍不住,猛地自若水底掙紮而出,浮遊出水的一瞬,便克制不住地連連幹嘔了起來。
這一次的閉關可以說極不順利,就連宣虞也未想到,毀掉《素女經》對自己造成的反噬竟有如此之強!
那些裸/身交/合的男女陰靈仿佛一直如影随行地跟着他,跟着他離開了素女陵,來到了蓬萊,進入了寒冰洞天!
以至于他現在隻要一閉上眼,便會看見那些惡心的場面,宣虞根本無法控制自己生理的反應,更沒辦法強迫自己靜下心來修煉《長生訣》心法!
他的意識教這長久的折磨難受得恍惚,眼底甚至被逼出了淡淡的血紅色,可那些惡心的東西赫然還不願放過他,甚至要逼他更甚——那每對正在交/合的陰靈之一的模樣漸漸起了變化……赫然在漸漸變成……宣虞應激性地幹嘔更甚,渾身浸着冷汗地戰栗:“我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