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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青青子佩(六)(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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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這還沒進門,迎面就不期碰見兩個熟人——陸少淵和元真真。

陸少淵還沒顧上客氣,元真真便絲毫不假辭色,招呼都不肯打一個便徑直拉着陸少淵走了。

“哇哇哇,”這邊菜都上齊了依舊還堵不住公輸祈的嘴嗖嗖放冷箭:“難得有小姑娘家的從始至終都對你這麼不來電啊!”

蘭因本來正專心在給宣虞剝蝦——不僅因為宣虞的手還帶傷,換到平常他也習慣這麼做,因為如果是他親手烹調或是處理好給宣虞,宣虞便隻為意思着,也每每都會動一兩口了。

聽到公輸祈此言,蘭因不由動作一頓看向他:“小姑娘?”

公輸祈端詳着他,敲着筷子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麼,語氣古怪:“嗯哼~看不出來吧,他‘改邪歸正’前可比現在讨小姑娘青睐多了,老施那時候都要酸死了~畢竟那俚語怎麼道的?哦對——男人不壞,女人莫愛嘛!”

蘭因聞言不曉得為什麼,心間也湧上一股不一樣的感覺,手上徹底木木的不會動了。

宣虞本來正在沉思,根本無所謂公輸祈又在寒碜他甚,但察覺到蘭因一直炯炯地觑着他瞅,宣虞擡眼輕笑:“怎麼了。”

蘭因恍神,他也不明白自己是怎麼了,思忖着公輸祈的話,神思不屬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了:“師父,你壞嗎?”

宣虞看着他,如實道:“就……還挺壞的吧。”

“我也愛你。”蘭因幾乎與宣虞同時脫口道。說出來他才意識到自己這回是講了什麼。

桌上這時一片安靜,不知何時起,大家皆不言語了,都在安靜旁聽他們的對話。

所幸大概沒有人發現,蘭因這話中的“也”實際隻是在思量着“男人不壞,女人莫愛”的前言說出來的,這個他“也”顯然對标的是“女人”,大家隻理解到了他是指宣虞不管怎麼樣他都喜歡,加之他還小的時候就老說這類甜言蜜語表白,便顯得沒有那麼怪了。

施天白受不了:“你拍師父馬屁能不能别這麼惡心啊!”

唯一覺出些不同以往意味的,卻是宣虞本人——因蘭因在俯近說這話時,身體壓過來不容忽視的感覺,同時桌下腳尖還抵着在一下下節奏非常奇異地輕輕點着宣虞的腳,教宣虞心上莫名地掠過一絲絕不該出現在他們關系中的聯想,隻是還沒來得及成形就被宣虞自行掐滅了:蘭因完全可以說是由宣虞從小撫養大的,就算真有挑逗什麼的,也不可能是由蘭因來對他進行,以及還有一點隐秘的心理因素幹擾:宣虞才覺做了“對不住”蘭因的事,就算他“自問”對此沒有任何心虛,但也因此不想把蘭因往他認為的“壞處”做牽扯。

所以宣虞很快略過了無關緊要的這截:“你們試想,陸元二人為何會出現在此?”

聞人語對師父的話皆奉為圭臬,可對人情世故到底缺乏活躍的思維,皺着眉冥思:“……為何?”

施天白則壓根懶得想,直接看向公輸儀:“為何?”

“他們隻有二人簡行,我們行走也未見或聽說昆侖派弟子在附近一帶執行什麼任務,或許便是私下的行動,下山曆練一類?”公輸儀猜測:“吳江并非什麼資源富饒處,就是一座供來往者臨時歇腳才興起的小鎮,如果專程來此或許也是去劍閣的?我記得那元真真的佩劍山鬼也是上過名劍譜的,”但立馬又想到否認:“可那是山鬼在上一任主人的手裡了,如果他們沒有像宗主這樣能令歐冶子打破原則的手段,恐走不通劍閣的門路吧。”

“吳江雖非重鎮,水道卻四通八達,”宣虞提醒:“特别這裡可直通‘忘川渡口’。”

“他們去魍魉鬼域?噢對想起來了,元景霄死在閻摩手裡,這是去報仇——哦不尋死啊。”公輸祈吐了魚刺随口點評。

“對啊,”宣虞瞧着公輸祈:“恐怕是有去無回…”

“那不行啊!”公輸祈一拍桌子:“我對那把劍還挺感興趣的,白去送閻摩還不如給我!”難得他能把要去打劫說得如此理直氣壯:“徒弟,走!”

公輸儀施天白還都是毛頭小子,對那兩人更有舊怨,這回有公輸祈撐腰,興奮得跳起來就跟上。韓靈雨亦無可無不可地随着。

座位一下便空了半餘,宣虞挑眉看向猶安坐着一動未動的聞人語,突然道:“阿語,方才講劍道心得,我忘記說一則,你不是好奇我怎麼學會鳳栖梧的劍法嗎?我過去與他多次練習過招,同高水準的對手多多交手,體悟自然就獲得了——那陸少淵有人說,是昆侖這代第一人……”

聞人語有所領會,堅定地對宣虞點點頭,追着公輸祈他們也去了。

于是宣虞再看向僅剩的蘭因——結果蘭因已然收拾好了東西,揣着劍站起來自然而然問:“師父你打發走他們想單獨幹嘛?咱們現在去嗎?”

宣虞默了默,還是沒再推卻什麼,帶上了蘭因,兩人亦出鎮搭上了一條靈船。

船夫小哥很是熱情,上船後就一直搭話,還問宣虞會講吳語,所以是哪個大門派的仙長回鄉探親嗎,宣虞答道:“家中長輩少時居此,同她學了點。”但後面看出他無意多說,那小哥便專注駕船不再叨擾了。

蘭因也發現宣虞似乎心神頗複雜,比任何時候都要沉默,更竟然罕見地一路正襟危坐。他們日薄西山時出發,在太湖行過小半個時辰,宣虞叫停了。

那小哥意外:“客人,距前面宣城還有挺遠段距離呢……”

但已經可以眺望見依稀了。宣虞重複了遍:“就先泊在這裡吧。”而獨自登上了船頭。

蘭因有想過要不要跟着的,但被宣虞按着腦袋留在了原地。

他終于想到師父為什麼會瞞着所有人到這裡來了:宣虞今日還特意穿的是他平時絕少穿的淺銀色衣裳,系了純白的頭帶。

雲靜月華,宣虞獨自伫立舟頭。而恰巧,一座載滿宴飲修士的遊船正遠遠經過,隔着渺漫的湖水,宣虞瞧見了那上頭賣眼擲春心的美豔歌女,猶在唱着詞調古老的《越人歌》。

等那遊船徹底駛走,宣虞才收回視線,望着随水波漾絡的月影輕輕開口:“其實這些年,在許多時刻,我本積攢下來了很多想要和你說的話的,但現在卻好像變得都不重要,沒什麼想說也可說的了。”

“我一直不敢吊祭你,沒有辦法面對你,直到今天也是……”

“陳清妙說都是我連累害死了你,也沒什麼錯,”宣虞吐了口氣說:“我一度回憶想起你,都隻能想起你對着我無比失望傷心流淚的樣子,我從沒有給你帶來過什麼愉快:從不聽你的話,永遠叛逆自以為是,連誰對我好誰對我壞都認不清,自大地認定會是能保護你的英雄,可實際不顧後果,從沒為你的處境多考慮過,直到如今,我還依然無法接受你的身份,忍受他們以此侮辱你——我那個時候甚至不認為你是愛我的,我覺得你對我好隻是因為宣柳的關系,我心裡反複質疑過我和江朝歌對你孰輕孰重,我還多次聽到他和你說要一個自己的親生女……”

“所以我根本沒有想到過你會為了我……”宣虞深吸了口氣:“我也根本不配你付出生命對待…我後來悔、恨、無以自處…所以我徹底‘殺死’了那個‘他’……”

“我後來嘗試全都改變,盡按照你教我的做,雖然未時已晚,對你來說,什麼也不能再帶來,”宣虞說:“但我希望,至少這樣我能夠稍可以面對你一些,我曾想完全活成你希望的樣子,替你完成遺願……”

“可我又沒能做到,就算是為了你……或許就如陳清妙所說,我生來即是絕對的惡性,所以才會感受不到、無法認同任何價值,建立起任何東西,”宣虞回憶:“那時我以為我就快要成功了,婆羅種就突然讓我徹底認清了我不能。”

“辛夷吞下婆羅種後,力量被其汲取——孫小岚始終不明白婆羅種為何會在她身上孕育發芽,看來思邈道人并沒有和她道明辛夷的身世……”宣虞想到哪,喃喃就講到哪:“而受其法性影響,她的狀态也發生改變:她映照出了我的欲求和恐懼…她相處時完全變得很像…我想象中的宣柳了…懷着一個邪孽的宣柳……并且她有一天和我說,我那麼恨江潮生,有沒有意識到,已經在變得和他一樣……”

宣虞如今再複述時,相對平靜,可在初次聽到那一刻,對他卻無異于五雷轟頂!宣無虞是可以為了宣桃改變自己行事作派的一切,甚至處心積慮、不擇手段去追逐一些他其實并不怎麼感興趣的東西——因為他本來也沒有什麼特别想要的,除了切實的怨恨、痛和報複生出的快意,他就連對生命和死亡的意義,都不大能感受得到,對什麼都無所謂,所以他當然可以為了宣桃認定有意義的事活着,或者說,如果不是宣桃的幹預、要完成她所托,以宣虞那原本的脾氣早就會選擇像幼時一般,什麼都不管不顧隻想報複拉着仇人一起下地獄:那對他來說才是最直接酣暢的,但多麼荒誕啊!他怎麼能忘記了?宣桃的人格偶像就是江潮生,他順着這條“道”方向走下去,終也一定會抵達變成他最恨的人。

宣虞坦誠:“這是我無論如何也不能接受的,所以當我發現我的仇人、我恨的人已然顯著塑造了我,我隻知道絕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所以我試圖強迫自己娶辛夷,以直面江潮生仍籠罩在我頭上的陰影脫敏……但其實就像公輸祈說的,我并不真正願意,”宣虞坦言:“所以辛夷離開,我未嘗心下不是松了口氣的——就算需要婆羅種,也從來不隻那一枚不是嘛?我在那之後,便瞄準了施家。”

“我為奪施伯通手裡的婆羅種已攏共算計布局了十多年,如今天白卻兜兜轉轉成了我的弟子——我不知道該不該繼續下去了,其實對我而言并不覺得這有什麼,”宣虞又重複了一遍:“但我決不能讓自己像江潮生。”

“況且,我也早已找回了曾經失落的那枚……”宣虞看向正蹲在船尾的蘭因。

蘭因原本心情是不太好的,聽着缥缈的歌聲遠去,他也走起了神:雖然他也明白這樣屬實很沒有道理,也絕不應該,可隻一想到對于宣虞來說,宣桃顯而是比蘭因更親密的人,他心裡就酸酸苦苦的——他最親密、這世間唯一、剩下甚至什麼都可以不要的就是宣虞,宣虞要是也和他一樣就好了。

然而船夫一句:“他是你哥哥吧?”卻就教蘭因陡然把這許多不快的情緒丢到了一邊,忍不住追問:“為什麼這樣說?”又怕那小哥誤解自己是不高興了,連忙補充:“你是覺得我們像嗎?”

“嗯嗯呢!特别像!”

蘭因情不自禁露出這幾日第一個笑模樣,輕輕重複了一遍:“哥哥…”再望向宣虞,卻發現,宣虞也正靜靜在注視向他。

“但我其實最初内心是并不太願意真正接受他的,不隻是因為他會重新回到我身邊明顯有提桓的手筆,”這世間無數人都好奇揣測蘭因與宣虞的關系,宣虞隻願意同宣桃如實袒露:“更因為辛夷曾經的表現,讓我預期他也會像宣柳…總之會是窺探我内心表現出的,針對我弱點的讨厭的樣子…”

“他後來老挂在嘴邊,我們初遇的那天是我生辰——我确實不喜歡這日子,但想想除了你,也隻有他會一直記得想為我慶祝,岑寂倒也知曉,不過每每是教我去祭拜虞粲之,還有那天江朝頤宴請來了好多江家人,”宣虞至今仍無比清楚記得當時那一刻的心情,輕笑:“然後他慢慢走到了我的面前,很奇怪,我明明知道那是水月鏡花的幻象一類欺騙我的樣子,所以才會顯得那麼‘完美’,但我也還是讨厭不起來。”

“——他太像我希望我曾經是的模樣了,與我相似的境遇卻相反的行徑,我永遠也不可能做到的溫順、乖巧、全心全意、為了你的歡心需求不管自己喜不喜歡都願意配合,畢竟我曾無數次設想過,如果我是這樣聽話懂事的孩子,那麼你是不是可以少點苦難、也更開心一點,是不是才不辜負、才配得你對我的好,”宣虞道:“也是那一刻我就意識到了:我可以用他來修煉‘冰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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