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嫣兮不着痕迹地松一口氣。
她到底在和地主家的傻兒子計較什麼。
司嫣兮回頭睨他一眼:“啊對對對,我還怕熟,你離我遠一點。”
二傻子樂呵呵地轉身,要把司嫣兮上供來的年月酥藏起來,司嫣兮沒眼看,徑直往外走。
她都躲得那麼明顯了,三番五次用同一個爛借口,恐怕也隻有蘭億年能得出怕生的結論。
司嫣兮跨過紅色門檻,迎面吹來一陣風,樹梢紛紛響聲,挂了一夜的雪簌簌落下,淡淡的藥香氣悄然消散。
往風來的方向看去,白淨單薄的身影拐過回廊。
司嫣兮看了兩眼,腳尖猶豫了一下,轉往來時的方向。
如果他心思清白,她大概會傷害這雙幹淨清澈的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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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巡不難,但需要熬夜。
大半個晚上盯着山線邊緣的結界符,防止山妖或強盜土匪上山。
最重要的是,防清泉宗的人不請自來。
清泉宗作為當世第一大宗門,聲望崇高,揚名在外。
現已少有人知道,它靠的是邪修起家,彙聚如占琴落這般命數不祥之人。
近百年才改了路子,安上“清泉宗”這般清新脫俗的名字,和傳統正派宗門并肩,洗去不見得光的過去。
其中被洗牌的,就有司枝漣。
清泉宗對外說他是避世修煉,明眼人都知道,宗門忌憚他,才找了借口貶他到此地禁罰。
司枝漣閉關,小叉燒們夜巡次數比往常勤快,生怕監視宗門的人突擊上山把占琴落帶走。若在司枝漣閉關時帶走占琴落,恐怕不到宗門就要在半路,被哪路邪修分屍取靈力。
夜晚适合思考,司嫣兮看着結界淡色的光發呆。
小師妹睡在她身旁,半夢半醒地睜開眼 ,問她在想什麼。
司嫣兮幹脆說了滿腦子的困惑,最在意的還是,為什麼兩次師父都讓她對占琴落下手。
“因為隻有師姐可以。”
司嫣兮沒想到随口一問,小師妹真能給出答案。
“我聽主宗門的人說的,命盤幹淨的人天生克惡人而不招災。”
蘭衣煙翻了個身,聲音迷迷糊糊的,“咱們幾個人裡面,也隻有師姐靠近禁林不會受傷,所以師姐可以……師父去掉不少修為或許也可以……”
“禁林裡有什麼?”
她以為就一塊預言石放在裡頭,搞得神秘兮兮的。
“不知道。”
蘭衣煙打了個哈欠,“聽說是所有人都怕,但又想要的東西。”
“……”
司嫣兮思考了一會,“裡面有金子啊?”
蘭衣煙閉着眼笑了,“怎麼會怕金子呢?”
“怕的。”
司嫣兮說:“怕金子不夠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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晝夜颠倒的連着三天夜巡,司嫣兮回來後悶頭大睡,餓到肚子咕咕叫才醒過來。
她迷迷糊糊聽見門口有動靜,想着是蘭衣煙給她送膳食,裹件厚厚的衣服爬了起來。
家養小師妹就是貼心,不像蘭億年,這幾天晚上她不在,狼吞虎咽地吃完了她那份晚飯。
司嫣兮打開門,見是長身如玉的身影,愣了一下。
占琴落擡手正要敲門,另一手捧着食盒。
他本就比她高出一截,少年成長速度快,一段時間不見,好像又高不少。
司嫣兮微微仰起臉,看占琴落絕美的容顔,一身白色宗門袍不染纖塵。可惜身形依舊偏單薄,弱不禁風的病美人氣質,脖頸處的壓傷紅痕未消,如紅梅點綴在白皙的肌膚上。
短暫的正常生活不能完全消去成年累月的傷害。倘若外頭呼嘯的風雪再大一些,他就會被吹走,被正義之士喊打喊殺,埋入雪地,沒了蹤影。
司嫣兮拉回神智,移開視線看向他的手上拿着的紅漆木盒,免得不斷被美色蠱惑。
暖靈石壓在食盒上,占琴落修長的手凍得僵硬。
和用暖靈石抗寒的他們不一樣,占琴落在凍傷、自身強大的修複力量恢複、再次被凍傷中無限反複。
她一下子了然,這幾天為她預留的食盒都是占琴落準備的。
她本以為上次的事後,他不會再主動搭理她。
司嫣兮的心莫名軟了一下。
她發現很難在看見占琴落的時候,将他和命定惡徒聯系起來。或許是清澈無污的眼,或許是冰涼冷淡的疏離,又或許是清冷得像遙不可及的月亮。
凡間的拼殺瑣事,如何敢牽扯神明。
大概這也是司枝漣自己都下不去手的原因,沒有人對上占琴落的平靜,不會扪心自問是否命盤有誤。
司嫣兮接過,正要道謝,手指先碰到占琴落冰涼的指尖。
他的手背上有染血痕迹,和先前在司枝漣臉上看過的一樣,鋒利、尖銳的傷痕,血液不凝固卻也不掉落,特别至極。
他去過禁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