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謂兄妹連心。
在蘭衣煙大吼大叫之時,蘭億年也悲怆地仰天,無聲怨怒數十句。
夜幕低垂,挨家挨戶安安靜靜,他累得眼皮打架,恨不得倒頭就睡,可一恍惚,背上正趴着的人就要從肩上滑下去。
他一個激靈,伸手趕緊扯住司嫣兮的手臂,長歎一口氣,認命地拉着她的手環過他的頸。
“司小師妹你就是個腳傷,蹭破點皮,别裝死啊,我背不動你了。”
“不是師兄體力不行啊,你體諒一下,不能用靈力,光靠走,很累的。”
背上的人沉默不語。
蘭億年無可奈何,或許,這就是大師兄要肩負的宗門重任吧。
天冷冷的,他的心冷冷的,司小師妹的手也冷冷的。
悶聲又拐過三個街拐,瞧見眼熟的建築,蘭億年熱淚盈眶,激動地拍了拍司嫣兮的手背。
“司小師妹?到家門口了,你能自己走進去了吧?”
“……”
“行。這你都不肯醒,等把師兄累死了,天天半夜坐你床頭哄你睡覺。”
他認命地喘口氣,負重前行,嘴裡嘟嘟囔囔。
“我得讓小師弟練起來,以後你和小師妹同時摔了,我還得兩個一起背着回去啊?“
”那幹脆我也倒下,小師弟也倒下,大家一起排排躺,等師父來背回家好了。“
他媽的終于到了,蘭億年大口喘氣,擦幹額頭的汗。
他随手要把背上酣睡的人丢地上,看你還裝不裝。
手臂軟軟的,他本能地又立刻抓緊,司嫣兮的腦袋離地面就一寸距離。
俊秀的臉上漸漸收了笑容。
蘭億年單膝跪在地上,托着司嫣兮的後頸,冰涼一片,頸脈的跳動微弱,他得很用力摁下去,才回應短而緩慢的一跳。
蘭億年冷聲:“司嫣兮?”
“……”
“司嫣兮,說話!”
-
司嫣兮身體很沉。
感覺自己睡了很久,颠簸了很久,明明暗暗的光線在她眼皮上來回許多次。
“你都不知道當時情況多緊急!”
“那女人!那女人離小師弟那——麼——近!”
“我看你比的距離挺寬敞的啊?”
是蘭衣煙和蘭億年。
熟悉的聲音讓人安心,她松開緊繃的肩。
吵吵嚷嚷,像回到山谷裡被風雪纏繞,圍坐篝火取暖的日子。
“這還不嚴重?”
“那女人前腳迷着我小師姐暴雨天去找她,後腳要對我小師弟下手,我能不慌麼!”
“幸虧被我一把子阻止了!誰知道她的水裡放的什麼迷魂藥!”
“人家就一個普通小姑娘……”
“怎麼現在連你也替她說話啊!你明明見都沒見過她!”
啥……等……等等。
水沒喂成?!
司嫣兮垂死病中驚坐起——沒能起來。
難怪她手上一直是1,能不是1麼?
不對,她記得,數字跳到0了。
“好了好了是我錯了,衣煙你别哭啊。哎喲哎喲這小眼淚,擦擦,你這樣把司小師妹吵醒了,噓噓,乖,咱們安靜點……”
“吵醒了更好!她怎麼還不醒啊,都過去五天了!”
五天?怎麼就五天了。
她記得,她想去找占琴落,剛動了念頭,手背灼熱得幾乎是燒傷,她隻來得及臨時改口,說她不能見占琴落,讓蘭億年找蘭衣煙去接他。
可惜來不及了。
幾乎是立刻,數值跳為0。
她眼前一黑,便再無意識。
“師父也馬上到了,宗門裡能人異士那麼多,司小師妹肯定會醒來的,你不相信其他人,總得相信師父……”
蘭衣煙的哭聲越來越大,又越來越小。
關門聲很輕地扣下,世界趨于甯靜。
他們回到宗門了。
占琴落呢?他為什麼沒在。
他去哪裡了,不會真的被關進煉鬼獄牢吧……
被困在黑暗中,司嫣兮慌了神。
可她醒不過來。
方才周圍還有的細碎聲響轉為虛無,她就像被困在皮囊裡逃不出去的可憐靈魂,隻能聽見心髒砰砰跳動,震聾欲耳。
司嫣兮掙紮無果,再一次被拖入黑暗之中,濃稠無聲的,呼喊也無人回應的黑暗。
不知一個人清醒地在黑暗中呆了多久,清晨的鳴鐘聲撞響。
司嫣兮揚起臉,數字25跳到24,是一天過去了。
随之一齊亮起的“失敗懲罰”說明。
疊加懲罰制度,第一次失敗的懲罰為30天,第二次懲罰900天,第三次為810000天,以此無限續期。
她不會死,但她會永遠被困在皮囊裡。
偶爾聽得見外界的聲響,無法動彈,無法感知,無法與人交談。身體死了,大腦活着。
生不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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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鳥叫聲,歡喜地高唱喜迎春日的歌謠。
和煦的陽光沐浴在少女蒼白的臉上,陽光透過眼睫投出一排濃密陰影,睫毛輕顫,司嫣兮緩緩地睜開了眼。
新鮮的空氣,溫暖的光芒,聞見窗外的花香氣,她揚起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