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方不夠大,容雀幹脆躺在了馬車頂,小姑娘輕飄飄的,倒也不占地方,隻是她喜歡坐在檐上亂晃,好幾次無意間踢到了越不平的後腦。
越不平有些忿忿了。
他一向仇視魔教,更何況容雀前幾日還坑了他們一把,因此他對這個半路冒出來的小妖女十分不滿。
但他也不敢多說什麼,隻是在趕馬車的時候,時不時自顧自嘟囔一句。
“妖女、魔女。”
他說得極輕,但是在場衆人耳力都非凡人可比,他那些咒罵被人聽得清清楚楚。
盧青霜沒有反對,他自認用人不拘出身,這容雀身上是有些真本事的。
于是他一路哼歌,試圖以此蓋過越不平的埋怨聲。
可惜沒有奏效。
容雀在馬車頂翻了個身,真像隻雀鳥一樣悄無聲息地探出腦袋,她聽了半天,并未露出氣惱。
一隻長足蟲從她一個小物囊裡爬出來,七手八腳地往越不平爬去。
眼瞧着爬到越不平的衣袖旁,正要往衣服裡鑽。
一陣颠簸,轎簾晃開一道縫,正對着車門的常盈将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
他一扯李秋風的袖子,李秋風如有所感地側身看去,手中随即飛了一個野果出去。
果子砸在那毒蟲身上,果汁四濺,黏着那面目全非的蟲子滾落車下。
“行得穩當些。”李秋風道。
越不平被吓了一大跳,車子也跟着颠簸,車頂的容雀差點被甩飛出去。
越不平側身看着被砸出一個小洞的衣服,埋怨對象換了個人。
“你行你怎麼不趕,就知道躲裡面偷懶……”
李秋風與常盈對視一眼,後者忍俊不禁。
馬車頂有人輕輕敲了兩下。
常盈輕輕開口。
“不能殺他,你如果随便出手,别怪我們翻臉不認人。”
車窗的帏簾被拉開,一張倒着的臉出現。容雀做了個鬼臉。
“我哪有那麼不講理,這蟲子隻是會讓他閉嘴而已。你們才是真的心狠手辣,把我的小二給殺了。”
“對了,小二是那隻蟲子的名字。我給每個夥伴都取了名字的,這條小蛇叫阿雙,可愛吧!”
那隻雙頭蛇又從她的頭發裡幽幽爬出,兩隻腦袋一左一右晃蕩。
李秋風一把将帏簾拉了回去。
……
盧青霜拿着地圖仔細找路,一路上越走越荒涼。
這圖紙很舊了,他們經常走到死路,每每想與周圍農戶問路,這些人一聽說他們的目的地,都直接将大門關了,一句話都不肯多說。
但雖然如此,他們仍舊順利到達了目的地。
原因無他。
臭味。
腐臭味混雜着香燭黴味……還有更多難以形容的味道。
還未進入城中,馬蹄便踏上了厚厚的紙錢,風吹日曬後泛黃的紙錢洋洋灑灑地鋪陳開來,辟出一條不歸路。
翻倒的祭台、四分五裂的紙船紙馬、腐爛長蛆的不明動物屍首……早已陷進死寂雙頰抹紅的紙偶。
一切的一切,在城外便開始了。
濃重的死亡陰雲籠罩在這座城,隻是看一眼,便會叫人覺得自己已經被詛咒了。
兩匹馬都不肯再靠前了。
越不平不也肯下車,他有些怕了。
盧青霜從行囊中翻出一個羅盤,如臨大敵地轉悠起來。
李秋風扶着常盈下了馬車。
的确是座死城,城門外已是寸草不生,一陣風起,裹挾着香灰撲面而來。
常盈伸手用袖子擋了擋。
容雀一馬當先走在最前面,一路嬉皮笑臉鬧騰沒完的小丫頭,此時也收斂了神色,露出幾分嚴肅來。
等到城門外,厚重的紅木大門裂開好幾道口子,可通過這些縫隙依舊瞥不清城内風光:濃重的霧色吞噬了一切。
她蹲在門外地上,單膝跪在地上,一隻手按在地上。
一隻肥嘟嘟的黑色蟲子從她掌心冒了出來。
那蟲子模樣怪異,獠牙幾乎比身子還要長,一對觸角機敏地探查着。
“小巴,去吧,給我們帶路。”
越不平緊緊跟在常盈身後,一行五人就這樣穿過城門往裡走去。
那縫隙很小,容雀、常盈、越不平幾人瘦小些,尚且能從容穿過。
李秋風和盧青霜這樣的大漢就吃力了,李秋風拔劍将那口子劈得更開了些。
就在他劈斬下去的那一刻,門上有個東西應聲震落,正好掉在了門内越不平的懷裡。
越不平大叫一聲,将那骷髅頭扔飛出去。
那骷髅腦袋骨碌碌地滾進了更深的濃霧之中。
無論有沒有鬼,這裡死的人絕對少不了。
李秋風謹慎地讓大家蒙住口鼻,隻有容雀拒絕了。
在她看來,毒這種東西無孔不入,根本沒有這麼好防,那便根本不需要防範。
他們來時天色不算黑,可進了城裡,太陽卻迅速沉沒了。
霧色太濃、鴉雀無聲,各種奇怪的氣味也不好分辨。
他們往裡走了幾步就停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