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攬想,鄧春風居然還沒讓他戒掉煙。
崔竹和另外幾個男生女生問服務員要來了話筒,開始在包間k歌。
他們幾個扯着嗓子,把趙雷的《成都》唱得曲不成曲調不成調的。
鄧春風強忍着聽到最後一段,然後實在是受不了了,頂着因為酒精而泛紅的臉頰就上去搶麥了。
“别唱了,都唱的是什麼啊?”鄧春風俨然腦子不太清醒了,因為宋攬眼看着她一手拿着一個麥,直沖鄧夏而去。
宋攬瞳孔放大,還沒來得及阻攔,就瞧着鄧春風像是機器人突然被抽了發條似的,停下腳步。
而後,她硬生生轉了個彎,朝程萬裡他們去了。
宋攬無奈地挑了下眉,一邊慶幸着幸好沒出事,另一邊見程萬裡扶着她,放心了,正準備起身離開時,卻冷不丁瞥見徐綏的位置上空了。
“......”
宋攬起身的動作便停了下來,幾秒鐘之後,又穩穩坐下了。
她抿着溫水,安靜地夾着菜。
兩三分鐘後,包間門被再度推開,宋攬十分自然地掀了掀眼皮,果然看見徐綏去而複返。
他從左側繞過來,在隻差幾個位置的距離就能坐下時,宋攬放下筷子,直接起身,擡步從右側離開。
兩個人的步伐合起來,剛好繞了圓桌一大圈,萬分碰巧的是,沒迎面撞上彼此。
包間裡酒氣沖天的,她胸口有些悶,想着出來透透氣。
星期三是程萬裡的二叔開的,宋攬在這兒也并不拘謹,出了包間門,就直沖前台去了。
她剛才進來時晃了下眼,看到前台好像有橘子,她陡然間有些饞了。
宋攬穿過長長的走廊,踩着軟得要陷進去的柔軟地毯,到了前台。
星期三裝修典雅,宋攬剛剛跟着鄧春風進來的時候沒來得及看,此刻才仔細打量了下周圍。
清靜幽雅,寬敞明亮。
好地方。
“你好,能給我個橘子嗎?”宋攬開口。
“好的——”前台下意識應下了顧客的需求,伸手去拿時,宋攬的視線也跟着她的動作移到小桌的果盤上。
卻恍然發現,剛剛進門時晃眼的那抹橘色已然消失不見了。
“不好意思啊,果盤裡沒有了,我再去後廚拿一點。”前台語氣帶着歉意,已經起身了。
宋攬禮貌笑了下:“不用了,麻煩你了。”
覺得大廳裡的燈泛着光暈,有些晃眼。
“麻煩什麼?”
這道嗓音響起的瞬間,宋攬面色有一瞬間的凝固,而後又迅速恢複如常,沒回身去看來人是誰,又或者說,她對這道聲音再熟悉不過了。
宋攬不想在前台這裡跟徐綏争執,就偏過身擡步往窗口走。
身後的人跟了上去。
兩人離開了前台,在窗口對立。
“有事嗎?”宋攬沒退縮,而是望着徐綏的眼睛,平靜開口。
徐綏拿着的橘子被他輕輕抛起,而後又穩穩落在掌心。
“怕你跑啊,”徐綏唇角扯着笑,“你出來幹什麼?要走?”
宋攬瞧着不知為何跑到他手裡的句子,眸子沒什麼變化,語氣淡然:“吹風、醒酒。”
宋攬移開視線,望向窗外,星期三開在南江邊,橋上挂着彩燈,燈光變換下,南江水面波光粼粼、五彩絢爛。
“哦。”
風呼呼刮着,宋攬将手往羽絨服裡縮了縮,隻覺得鼻尖有點冷。
她半晌沒聽見身邊的人開口,眉心蹙了下,看向他,開口趕着人:“你還在這兒幹什麼?”
星期三這麼大的店,窗口難道少到需要徐綏跟前女友站在同一個風口看夜景嗎?
徐綏嗤笑了聲,先是學着宋攬的樣子,偏頭看向窗外,又學着她平淡無波的語調。
“吹風、醒酒。”
宋攬扯了下唇角,見不慣他這副存心給人找不痛快的樣子,毫不猶豫地拆穿他:“你喝多了?醒哪門子的酒?”
徐綏微微歪了下頭,在大橋燈光的照耀下,眸子也熠熠生輝,他挑了下眉,将這句話原物奉還給宋攬、
“你喝多了?醒哪門子的酒?”
“......”
宋攬從前鮮少被徐綏說到啞口無言,她竟沒想到,分開這幾年裡,徐綏的嘴上功夫強到這種地步。
宋攬皺着眉,側身就要離開。
誰料徐綏涼聲開口:“等等。”
她步子陡然一頓。
窄小的幾步之間,氣息都是交纏的,下一秒,她手背上赫然被噴上一股細密的冰涼水汽,宋攬下意識收縮了下手。
而後,橘子皮的清新就竄進了她鼻腔。
“這就惱羞成怒了?”徐綏冷笑着,“看來你這幾年來的脾氣還是這麼火爆啊。”
宋攬皺眉看向他,不明所以,眸中都好像帶着刺。
隻一瞬間,徐綏就低垂下眉眼,避開了她的視線,又往她手心裡塞了個什麼東西,扔下一句意義不明的話後,便揚長離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徐綏的身影早已經消失在星期三門口,宋攬才垂眼看着掌心被剝開了的橘子瓣。
上面的白色脈絡并沒因為橘子皮被剝下而摘離果肉,反而在橘子瓣上遍布着,像是一張巨大無比的網,将飽滿的橘子包裹得嚴嚴實實。
徐綏隻是把橘子皮扒了下來而已。
僅此而已。
徐綏走之前說的那句話仍舊不受控制地在她耳邊回響着。
他聲音如蒼南冬雪,低沉冷冽。
“回見,宋冰玉家長。”
宋攬閉了下眼,指腹捏着橘子瓣,汁水沾染在她的手上,涼如長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