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教室本就涼爽,後門還開着,那點悶熱的煩躁也在過堂風和空調的作用下消散不見。
可徐綏莫名覺得燥熱,面上的溫度好像在上漲。
他喉結滑動了下,擡手接了過來。
宋攬把橘子遞給他時,本來沒抱什麼希望,見他良久不出聲,她便也正準備收手。
誰料就在這個時候,手被人輕輕碰了下,然後蓦然一輕,掌心空了,心好像也被人撓了下。
再然後,她聽到了徐綏的聲音。
他啞聲說:“謝謝。”
這是今天晚上,她分享零食以來得到的第一句謝謝。
連鄧夏都因為她和鄧春風的關系沒說過這句話。
宋攬忽而覺得心口有點酸軟,倒不是因為這句謝謝,而是徐綏終于從她這裡接了點什麼東西,這種感覺就像是遞過去的不是什麼被分享的東西,而是某種橄榄枝似的。
就好像他接了過去,就表明願意把關系拉近,願意成為宋攬分享零食的其中一員。
莫名的,她記住了在這個晚自習得到了徐綏青睐的水果。
是橘子。
宋攬眉眼彎了下,給自己掰了一瓣橘子塞進嘴裡,咬下去的瞬間,汁水四溢在口腔。
水分很足,但是不那麼甜。
宋攬吃完後“嘶”了聲:“有點酸啊。”
說完後,她偏頭看向徐綏,隻見徐綏斜倚在牆上,接觸到她看過來的目光時,視線才從她身上飄走。
他張嘴,把這兩瓣橘子全塞進嘴裡,
仿佛是抱着他接到橘子時是比别人多的,那麼吃到嘴裡時也應該彰顯出來這一份特殊的心态,橘子把他的右頰頂了起來,看起來吃相并不是那麼文雅。
但徐綏的臉在那撐着,怎麼也說不出一句狼狽來。
宋攬看着他,等着從他嘴裡聽到些關于這個橘子的一些評價,比如“真挺酸”或者“還好”。
但下一秒,在徐綏吞咽下去後,他微微眯了下眼睛,唇角染上水色,語氣自然:“酸麼?我不覺得。”
“......”
宋攬嘴裡的動作頓了下,酸澀的汁水在唇齒間蔓延,甚至有愈加猛烈地意思,是那種再細細品味兩下就能打顫的程度,同一個橘子的味道,應該不會相差太大吧...
這種味道,他不覺得酸?
宋攬慢慢腹诽:徐綏沒有味覺吧。
下一秒,鄧夏第一次主動偏回頭來,在昏暗的角落裡,他不似平時古闆,臉上帶着點生氣,揚了下眉,話語中帶着擠兌:“你味覺失靈了。”
宋攬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眉眼彎着看着鄧夏調侃徐綏。
徐綏“呵”了一聲,擡手抵着太陽穴,沒搭理鄧夏,而是看着宋攬:“挺好吃的。”
“你喜歡啊?”
“喜歡。”
“特别喜歡。”徐綏補充了句。
因為是她給的,所以喜歡。
因為她的特别對待,所以更喜歡了。
宋攬眨了下眼睛,點了頭,接着往嘴裡塞橘子,看不出來是聽沒聽懂。
半晌,才“哦”了聲。
晚自習在一小片連着一小片的喧鬧聲中過去。
宋攬照舊每天上課。
每天早飯時間,她在和鄧春風程萬裡吃完飯後,就會繞個路,跑去初中部教學樓,在一樓門口等一會兒,然後從錢書手裡拿回來一袋清洗過、密封好了的水果。
然後聽兩句叮囑,再回教室。
分班後這幾天的時間裡,徐綏也摸清楚了宋攬的習慣,在第一次見她晚歸又拿了袋水果的時候,還像是審犯人似的,多問了幾句。
但在得知是她嫂子給的後,就不吭聲了。
宋攬覺得好笑,又叫他“慫包”。
徐綏就笑一聲,然後搶她的橘子,剝完後,從中拿上兩瓣,然後把剩下的放在宋攬手上。
但周四這天,宋攬沒在教學樓下面等到人。
宋攬看了下表,還有十幾分鐘就上第一節課了。
她看了下初中部這條大路上越來越少的人,盤算了下,正準備回高中時,忽而瞧見有人從大門那邊出來了,那人的視線落在了她身上,語氣有些驚訝:“宋攬?”
她回身,見是跟錢書同一個辦公室的男老師,年紀不小了,宋攬禮貌問好:“王老師。”
“你怎麼還在這兒等呢?你嫂子今天早上沒來,她沒跟吳優老師說一聲嗎?”王老師訝異。
“啊?”宋攬茫然着,搖頭道,“應該沒有,吳優老師沒找我。”
王老師捋了下頭發,推了推眼鏡,歎了口氣:“說是家裡孩子生病了,很急,早讀都是我幫她看的,诶呦,我說這年輕老師就是沒辦法平衡家庭和學校。”
“......”
她沒去理會這位男老師嘴裡的偏見是關于年輕老師還是女老師。
宋攬隻是在想,家裡孩子...那不就是...宋冰玉?
她剛滿兩歲的侄子。
宋攬吞咽了下,然後又穩定着心緒:“王老師,我能不能借您的手機打個電話?”
她的手機在周日開學的時候就上交了。
“行啊,我給你拿...”王老師嘴上啰嗦個沒完,但還是把手機遞給宋攬,宋攬點到了撥号界面,給母親趙岚打了個電話。
“嘟嘟嘟...”
過了會兒,才被接通。
“喂,媽,我是宋攬,宋冰玉怎麼樣了?”宋攬問道。
“啊,你怎麼知道的?沒上課嗎?”
趙岚象征性地問了句,又歎了口氣,聽起來很疲憊的樣子:“全家人在醫院呆了一整夜,現在輸着液,昨天晚上的時候,你不知道,快燒到三十九度了,哎呀,臉通紅,哭得不得了。”
“......”宋攬皺着眉,“要不要我請假去看看?”
“不用過來了,現在都好多了,來,你跟你嫂子說兩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