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冠冕堂皇的話一說完,便扣扣搜搜的從手上凝聚出了一團百年積累的元氣,對着辦事的陰差,殷殷叮囑道:“小仙乃是地藏王菩薩座下,姓蕭名仁,素日仰慕通天大王,隻因素日繁忙不得見上一面,現隻是一點心意,還望你用心辦。”
又拿出一團米粒大的元氣,塞到這陰差手上,溫言道:“麻煩仙使了。”
驚的這陰差連道不敢,但盛情難卻,隻有受之有愧了。
不過這陰差雖沒蕭仁那麼大的人脈手腕,但也隐約意識到,那通天大王是個了不得的人物,就連地藏王座下的犬馬,都恭敬以待,小心讨好,這面子不可謂不大。
誰知道是蕭仁私下讨好,還是地藏王菩薩略有暗示呢?
陰差也知那些妖王動辄吃人如佳肴,喝血似瓊漿的性子,見仙使素日口口聲聲慈悲,人身不若臭皮囊,行為上兢兢業業,座下的妖獸親屬,通通肆意淫樂,無所顧忌,心底不由得有些發寒。
不過片刻,便清醒過來,架雲往獅駝嶺土地處。
遠見獅駝嶺,便聞得一股腥臭味撲鼻,陰差不得不用仙法捂住口鼻。
落地見一頭生崎岖小角的山妖,熱情招呼道:“可是土地老哥?”
山妖不過數百之齡,敢托大叫一聲陰差老弟,簡直是狂妄到了不知所謂的境地。
但偏偏它就是安然道:“孫老弟。”
孫陰差也不惱,自從知道西行之事,沾點西方關系的,都驕傲自持,不可一世的不知凡幾,何況這山妖乃是佛祖小舅子的管事,比之宰相門前七品官,都隻高不低。
被小妖逾矩的喚自己這個鬼仙老弟,實在是疥鮮之疾,不足挂齒。
于是祂熱情洋溢,身段柔軟的,和這土地飲酒談樂了起來,中途見它随口吃些像手指頭的零嘴,也隻當看不見。
過了一天一夜,這才醉醺醺的從獅駝嶺的上空飛過,醉眼朦胧之下,見這獅駝嶺群妖狂舞,卻還有小妖累累屍骨,人山血海,倒亦有新生兒哭聲,不由得心神一震,到底是有顆良心,不安滾動,刺的他情不自禁的說出一句話來:“既生苦,何苦再叫人投來這魔窟?”
話出暗叫不好,面容重歸若無其事,非常淡定的感歎道:“果然人生八苦,愛别離怨憎會,我等俗人,怎能一一參透的明白?”
到底酒醒人驚,面上卻逼着殘餘酒意,使得臉愈發酡紅,裝作架雲都不太濟事,搖搖晃晃的,讓山野村童看見,不由得指道:“人,人,人…”
父母看見了那搖晃的白雲卻覺得不對,心道:“是仙怎看不見我家愁苦,這雲搖搖晃晃,怕是哪裡的妖怪罷。”
嘴上卻不肯出惡言。
而是用撥浪鼓哄去孩兒的注意力。
天高雲闊,十裡大雪,紛紛揚揚,落下滿地晶瑩。
孫陰差早已酒醒,肅正衣冠,正準備随便找個小妖通報,等着面見通天大王。
卻見一女童,霎是稚嫩可愛,一邊跑,一邊跟沖着身後的小孩做鬼臉。
一群小孩笑鬧做一團,具是人間景象。
孫陰差不免感到心曠神怡,雙目施法,一看,頗有些心驚,祂本見這群孩子胳膊滾圓,肢體勻稱,明眸皓齒,口齒伶俐,古靈精怪的可愛,雖然穿着貧家衣衫,但難掩靈慧天成。
還以為是富戶怕閻王收走自家愛子,便以穿貧衣,裝作賤戶,免得被閻王收走嬌兒。
沒想到這群小孩,具是小戶貧家女。
孫陰差震撼,但孫陰差不說,隻心裡嘀咕,想我當年,還是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世事推移後世對女子風氣日益森嚴,就連這稚童戲鬧的場景,怕也隻能在少時回憶裡看見。
沒想到今日竟然舊夢重溫。
暗歎,這通天大王,為妖倒是古怪,雖如常上供幼兒魂魄,治下百姓,倒是有上古風範,人人也算是安居樂業。
思念于此,孫陰差不由得多看了幾眼,自然也察覺到了一些怪異:“怎有些孩子,身上的精氣如此充足?”
又想到蕭仁托付給自己的賄賂,暗道:“不是說送聰明會讀書的女童,給通天大王吃嗎?”
“難道除了我還找了别人?”
孫陰差不由得為少賺了一筆,暗自咬牙切齒。
目光卻殷殷切切的多看了幾眼這些女童,心底倒是有些惋惜:“這般成色,要是男娃,定能為官做宰呢。”
又失笑搖頭:“罷了,不管男女,仙人之下皆蝼蟻。”
念及于此,不必再想,跟着小妖引薦,大步踏進通天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