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睿的心思還是很深的,她敏銳的發現,她激烈的表态,明白的言辭,精準殘忍的剖析了所謂男女之别不在男女,父女之情不在是否有個弟弟,而是在于規則規定,有個人哪怕後來居上,也能輕易的篡取你的一切。
以司徒睿的聰明,在她的理想裡,她的妹妹也應該跟她同樣聰明,應該意識到,哪怕她長了喉結和男人的相貌,都不是男人,不是規則的受益者,而是一個可憐的,未來必須要嫁給男人人女人,做别人的主母。
所謂的主母真的跟會跟夫君享有同樣的尊榮,和權利嗎?
自古以來男子以七出休棄出身高貴的妻子的事情,數不勝數,被和離的出身高貴的男子又有幾個?又有誰拿出一本男子的七出來約束?
司徒睿是個既陰毒又狠絕,近乎于毫無親情的人,就像她剛剛那聲淚俱色的剖白,也隻是為了去詐出司徒英的心裡話,就像她發現自己的父親要偷取她本來要得到的财産去給一個“孽種”,所以選擇了了毫不猶豫的屠戮,就像她數十年如一日的囚禁鬼怪邪法師于暗室。
她這樣的人,被放在哪都是要千夫所指的,所以怎麼會因為發現了自己妹妹的愚蠢而憤怒呢?
司徒睿在此刻終于意識到了,她的妹妹并不是她的臂膀,甚至不是她自以為是的同樣天資的骨肉至親,而是一個愚蠢的被關在了深宅後院的嬌小姐。
至于司徒英是被誰關在後院,又被誰護着怕她見外人嫌惡的眼神傷心,司徒睿決定忘記這一點,以示愚蠢的妹妹不識得自己的一片真心。
縱然思緒百轉,刻薄的想法如流星一樣紛繁劃過,司徒睿此時也不得不面對自己愚蠢的妹妹的朦胧淚眼,她已經知道該怎麼樣去對付這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笨蛋了。
她甚至抱了抱自己的妹妹,語氣十分溫柔:“阿英啊,你有沒有想過,幫我去管些事啊?”
司徒英沒想到是這個發展。
躲在房梁之上的歲金也沒想到是這個發展。
在窗外的黑衣老者就更想不到了。
司徒英愣了一下,答道:“好。”
雖然對離開後宅要面對的異樣眼神,心有所懼,司徒英也實在是不想面對這四四方方,司空見慣的天空了。
司徒睿誇了一句:“好孩子。”
兩姐妹同床異夢,雖然睡在一張床上,但是要說什麼親情可言實在是奉欠。
那黑衣老者也沒想到自己言語挑撥之下,得到的居然是這麼一個結果,低頭搓了搓手,從手心搓出一隻黑色的蠱蟲來。
這蠱蟲生六尺,體表流光溢彩,如同一隻大号的撲棱蛾子,隻是那翅膀上的圖案看起來頗為神異,凡人望之目眩神迷…
歲金眉頭一皺,袖中銀針閃爍,頃刻就把那蛾子釘在了地上,此舉也驚着了那老者,兩人一番你來我往。
一直打鬥到了司徒宅外。
林中,松濤如怒,狂風嘶吼,老者一直袖子破爛,被風吹的鼓起,自持體面的說:“貧道天仙子,道友或許不知,此地主人囚我師兄,貧道此舉也隻為求師兄脫身,此中仇怨難以分說,道友還是莫沾因果。”
歲金現在法力所剩無幾,剛剛試探之下,收拾這人倒是綽綽有餘,隻是不知是否有援兵,開口試探道:“道友這話我卻不明白,什麼仇什麼怨才讓你用那禍心害命之蠱,戕害凡人?”
黑衣老者心中暗罵一聲,覺得自己是撞見了一個愣頭青,但這話卻不好不答:“那小女子的爹,司徒善是個樂善好施之人,修橋鋪路無數,隻是膝下無子,我那師兄憐之,以妙法求子,沒成想那小女子心思詭谲,竟殺父,又囚我師兄…”
太白蓮花了,這一番話十足的白蓮花,歲金也不得不為這股聖母味熏的為之暈倒,她手中掌握的證據卻不是這麼說的,那老者都師兄不僅求子,還廣交巫婆神漢,造謠不日有大災大旱,要求童男女修道侍奉仙神,不許被選其子女的窮父母說出去處,以免天機洩露,孩子成不得仙。
但實際上,這些童男女被提取了先天之精氣,取盡其靈,屍首随意抛卻,任野獸啃食。
能做出這樣手段的人,怎麼會是那老者口中的純真白蓮花?
隻是此時到底不是撕破臉皮的時候,歲金緩緩說道…
司徒英醒來的時候,姐姐已經走了,綠枝過來跟她說了司徒睿給她安排的職位。
她卻沒有第一時間去後宅。
而是來到了後門。
天仙子黑衣廣袖,雖然破爛,但十分仙風道骨,旁邊站着一個舉手投足十分女氣的男子。
她不由得詫異的多看了幾眼。
歲金心裡有些奇怪,這小丫頭,不提被邪法師害成如今這個形貌,單憑那個奸滑的姐姐,也不至于被這老頭蠱惑。
天仙子哈哈一笑,說道:“小姐的父親,貧道已經找到,現在若是方便,立刻就能得見。”
司徒英心裡卻有些遲疑,再怎麼天真不曉事,司徒睿也沒有瞞着她當年發生的一切,現在的形貌,拜誰所賜,除了爹就是邪法師的鍋。
要說有什麼親情真是荒謬了。
要知道,司徒英根司徒睿都沒有什麼感情,何況這一個自稱是邪法師師弟的天仙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