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氏沒料到宋檩會先一步堵住春意的嘴,從驚慌中緩過神來,咬了咬牙根,狠下心道:“春意妄圖挑釁皇家威嚴,亂棍打死,抛屍亂葬崗!”
“大姑娘意下如何?”
“侯夫人當家,處置自是公允。”宋檩輕笑出聲,“隻是,稍加懲戒便可,不必如此大動幹戈。”
“你要如何?”她一張嘴,侯氏就緊張。
宋檩遞了個眼神,林歌會意,放開了春意。
剛在死亡線上走了一遭,春意吓得面容失色,哆哆嗦嗦跪在地上,不停地磕頭。
一個匍匐在地被抛棄的人,犯不着再去落井下石。
她亦步亦趨,停在距春意一步之遙的地方,“擡起頭來。”
春意緩緩擡頭,額頭磕破了皮,早沒了昔日趾高氣揚的光景。
宋檩暗暗吐了口氣,眼神掠過春意的額頭,“你打了林歌,她若諒解你,我不會再為難你。”
夫人要将她打死,如今撿回一條命,于她已是萬幸。
春意對着林歌就要磕頭,還是林歌硬将人拉拽起,一個字都沒說,急匆匆去追宋檩。
“姑娘今日心情不錯。”
聽了她的話,宋檩默默端起身側的兩隻手,餘光斜了她一眼,漫不經心地往前走,“小沒良心的,你家姑娘都被人趕出了院子,還能心情不錯?”
林歌往身後看了眼,亦步亦趨跟在她身後,“等閑豈能影響姑娘的心情?”
“那你說說,我因何心情好?”
林歌想了想,搖了搖頭。她在姑娘身邊這一年時間,雖相處不錯,卻也不敢冒犯。
不過她猜想,應是想出了應對之策。
“五殿下回京後,你随他去吧。”
林歌聽後微愣,而後驚愕地看着她,屈膝跪在地上,“姑娘,可是屬下哪裡做得不好?”
宋檩将她扶起,歎氣一聲,“你做得很好,可你畢竟不是相府的人,我若真嫁去秦王府,你何須留在相府?”
“屬下既跟了姑娘,自是姑娘去哪我就去哪,護姑娘周全是林歌的本分。”她一臉嚴肅道,眼神堅定。
聽了她的話,宋檩松了口氣。林歌若離開,一時間她身邊并沒有得力之人,隻是……
“你既決定跟着我,須得明白一個道理,往後我的一切,沒有允許不可告知任何人,包括五殿下,可能做到?”
林歌擡頭,殿下并不會傷害姑娘,隻要姑娘安全,甚至不會過問任何事情,姑娘特意說出來,定有深意。
宋檩毫不避諱她的打量,等着她的答案。林歌過了好一會兒才點頭,顯然經過一番掙紮。
“出來有些時候了,回去!”宋檩打了個哈欠,折身往回走。
林歌跟在身後,她感覺姑娘的心情更好了。
熱熱鬧鬧的敬方院又恢複了安甯,宋檩伸了懶腰,“才走了一會兒汗就往下掉,還是屋裡舒服。”
她接過林歌遞來的絲帕擦鬓角的汗,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不時傳出笑聲。
院門口走來一個人,林歌立馬收了笑,“姑娘,洛姨娘來了。”
宋檩挑眉,她這敬方院今日竟成了香饽饽,來了一個又一個。
洛姨娘青樓出身,樣貌身段自是沒的說,她素來行事低調,但能入得相府,顯然不止于美人爹爹和侯氏的矛盾。
宋檩細細打量起來,她隻和洛姨娘見過兩回,去年的中秋和除夕,一家人吃飯,洛姨娘候在一邊。
跟侯氏的張揚比起來,她的手腕實在不顯山不露水。
“今兒是什麼風,竟把洛姨娘吹到我這敬方院來了?”宋檩招呼林歌看茶。
洛姨娘隻半坐在凳子上,兩眼直直盯着她,抿嘴一笑:“大姑娘平日裡對漓兒多有照拂,妾身早該來了。”
身後婢女将紅漆匣子放下,打開,裡頭放着些珠寶首飾。
宋檩瞄了一眼,做工精巧,都是經典的樣式,算得上壓箱底的家當。
“這是何意?”她擡了擡下巴,眸子深邃。
洛姨娘笑道:“妾身知大姑娘不缺稀罕物,這點東西未必看上眼,但這是妾身的一點心意,都是幹淨的,大姑娘莫嫌棄。”
宋檩眯起眼,這架勢可不像是來送禮的。
“四妹妹性子靜,等閑也見不到幾回,哪裡說得上照顧?”
“漓兒這孩子瞧着乖巧,卻很是執拗,妾……身份低微,幫不了她什麼,往後的日子,還得大姑娘多多照拂。”
宋檩眉眼輕挑,總算明白過來。以往侯氏和洛氏都是姨娘,宋漓能養在她膝下。
今侯氏扶正,相府有了嫡母,宋漓的一概事宜便不由她這個姨娘說了算。放眼整個相府,除了美人爹爹,約莫隻有這敬方院是侯氏無法插手之處。
依着侯氏的性子,宋漓以後的夫家隻怕不會很好。
雖不清楚侯氏和美人爹爹之間的恩怨,可宋檩明白一點,年輕亦是本錢。
她來到洛姨娘身邊,将紅漆匣子關上,往一旁推了推,語重心長道:“都是自家姐妹,我能幫必定會幫。”
“這些東西姨娘且拿回去,給四妹妹添嫁妝。”
洛姨娘盯着她,半是疑惑半是難過。
“侯夫人當家這些年,為人處事姨娘都明白,但也不必氣餒。”
她停頓下來,身子微微前傾,“爹爹正值壯年,姨娘還年輕,過個幾年,妹妹們都出嫁了,府裡難免冷清。”
洛姨娘眼皮微掀,眼裡立時有了光。
她躬身行禮,“妾身謝大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