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府,書房。
幕僚全圍坐在一處,就會談一事展開了激烈探讨,分歧很大又各執己見,誰也說服不了誰。
華承乾坐在主位上不搭話。
以單孤臣為首的激進派提倡主動出擊。承王舉薦了五皇子,他們也不能落了下乘,确保五皇子不站隊。
而尹春秋為首的保守派主張按兵不動,認為五皇子前朝後宮都沒人,掀不起風浪。
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聽得他頭大。
“諸位卿家說得都在理,但本殿是請你們拿主意,而不是來為難本殿。”華承乾開口,頗有幾分咬牙切齒的意味。
尹春秋捋了捋胡子,率先開口,“五皇子留在京城,又手握兵符,殿下還需早做打算。”
“五皇子留下來,是承王的功勞,還請殿下三思!”單孤臣起身作揖。
為首的人表了态,其他人紛紛附和,華承乾的眸子越發陰沉。
這場辯論以單孤臣為首的激進派取得勝利,尹春秋雖有不服,卻不得不服從多數。
單孤臣立于人前,拱手道:“殿下,孤臣鬥膽,懇請殿下答應一件事情。”
華承乾何其自負的一個人,又怎會不知他口中的事情是什麼?本就陰沉的臉越發黑了。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單孤臣必須賭一把,咬牙道:“懇請太子殿下在秦王妃的事情上多些耐心。”
秦王妃和五皇子雖是表親,關系卻極好,她是處理五皇子一事的關鍵。要處理好和秦王妃的關系,核心在太子。
退婚一事中都城人人皆知,此後太子和秦王妃各自婚嫁,再無聯系,便是碰着了,也沒個好臉色。
身為太子幕僚,此事他們心知肚明。
“單孤臣,讓本殿給一個女人低頭,看來平日還是對你太縱容了。”華承乾的聲音陰恻恻的,大有風雨欲來之勢。
咚的一聲響,單孤臣筆直跪在地上,“殿下,孤臣非有此意!”
“若她單單隻是相府大姑娘,孤臣絕不多言。”
“秦王妃的身後不隻是相府,還有秦王府和五皇子。秦王府雖不參與派系之争,可她是王府主母,若誕下子嗣難免生出私心。”
“秦王府和五皇子手裡,握着大昭半數兵馬,請殿下三思!”他跪地磕頭,額上出了血。
“請殿下三思!”以單孤臣為首的激進派人紛紛跪地請求。
尹春秋活了一把年紀,雖不贊同他與華承璟交好的策略,但直覺告訴他,華承璟和秦王府綁在一起不是好事,更何況還多了個宋明書。
但這話單孤臣不會聽,太子又不願聽,所以他不會說。
不與秦王妃交惡,至少暫時于他們有利。
思及此,他緩緩跪地,俯首道:“我等既為殿下幕僚,自當全心全意為殿下分憂,單孤臣所言,确有利殿下,還請殿下三思!”
“請殿下三思!”
自此,全部幕僚達成一緻。
華承乾掃向跪了一地的幕僚,拳頭松了又緊,緊了又松,緩緩睜開眼,“本殿……允了。”
“單孤臣,此事交由你去辦,辦砸了就提項上人頭來見!”話落,他甩袖離去。
從五皇子府出來,宋檩沒有直接回秦王府,而是轉道去了相府。
她沒驚動任何人,甚至沒有讓人提前通禀,以至于宋明書見到她時吓了一跳。
“你這丫頭,怎麼回來也不差人說一聲?”宋明書又喜又憂,高興她回來,又擔心她在王府受了委屈。
宋檩不想他擔心,故作委屈道:“果真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爹爹竟然不想阿眠回來麼?”
“胡說!爹爹巴不得天天見到你!”他吹胡子瞪眼的樣子有些滑稽。
“我剛從阿兄府裡出來,有些事情想跟爹爹問個明白。”她坐在宋明書身側,眼神在糕點上定住,撚起一塊就吃。
宋明書把果脯往她跟前推了推,側身倚在扶手上,“什麼事這麼神秘?”
宋檩身子前傾,細聲道:“爹爹曾經和侯衛使是同窗,覺得他為人如何?”
“阿眠怎麼突然對他感興趣了?”宋明書一臉疑惑。
“知己知彼嘛,爹爹快與我說說。”她随便扯了個理由搪塞過去。
宋明書思索一番,才發現和侯振培同窗多年,卻不知該從何說起。
他歎氣,“我們曾經關系不錯,他性子讨喜,又是個有骨氣的。”
“隻是當年老師舉薦了我,他心有怨怼,從家裡回來就跟變了個人似的,我打聽過才知他家裡遭了變故,家人沒了,隻有個妹妹還在世。”
“也就是侯宛儀。”
宋明書揉了揉脹疼的眼睛,聲音有些疲憊,“這之後就是國公府出事,我與他就斷了聯系。”
這麼看來,侯振培的性子變化蠻大,可惜她沒見過人,全是傳言。
宋檩摸着下巴思考,“爹爹容忍侯氏,跟他有關系?”
誰人不知宋相與發妻文卿情深,和如今的夫人侯氏感情不和?可宋檩看到的,卻是另一面。
宋明書眼神閃爍,點頭應下。
果然跟她猜測的一樣,宋檩歎氣。
“我還有一個問題,”她舉起手掌,似乎下了很大決心,“侯宛儀,是不是宮裡那位的人?”
宋明書默了一瞬,表情複雜地看向她,艱澀出聲,“其實……我早就知道了。”
她眉頭一挑,卻不覺得驚訝,一國之相又怎會分不清好壞呢?
“爹爹既知她身份,為何還要留在身邊?”以她這些年的所作所為,趕出府都是輕的。
有一點她還不明白,已經知道她的身份,為何還要任由她生下兩個女兒?
她很确定宋明書對侯宛儀沒有私人感情。
“她有備而來,不弄清楚,總是個變數,放在身邊,何嘗不是一種監視。”宋明書看向窗外,一臉惆怅。
有些話他不能告訴阿眠,但自己心裡有數。
“爹爹可有想過,娘親的死……或許跟她有關。”宋檩并不贊成他的做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