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她要過去的消息,林歌沒有回府,就在現場等待。遠遠看到王府馬車,她小跑着迎上去。
驚風見她過來,忙從車轅上跳下,給她讓路。
林歌看了他一眼,打開馬車門,“姑娘。”
馬車的封閉性極好,風吹不進,一路過來有些熱,下車的時候,宋檩沒有穿氅衣。
汪明飛不認得宋檩,但認識秦王府的馬車。眼尖的他發現來人,忙把手裡的事情給下屬,跑過來打招呼。
宋檩回了禮,見此地已經開始清理現場,難民們被集中安置在一處,早已不似先前那般混亂。
“汪府尹,此處人員傷亡幾何?财産損失多少?”她腦子裡浮起關于京兆府尹的信息來。
汪明飛處事圓滑,由棋師舉薦入仕,步步高升成了中都城的父母官。
汪氏勉強算個落魄士族,幾代人中也就出了個京兆府尹,明面上他誰的人都不是。
汪明飛聽了她的話一愣。
“難道不方便告知?”宋檩疑惑地看着他。朝廷撫恤金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撥下來,吃飯是大事。
若是受災人數太大,連最基本的吃飯都無法保證,難免影響穩定。
正值會談,非常時期行非常手段,這些人的性命就保不住了。
汪明飛搖頭笑道:“下官隻是有些驚訝,王爺适才過來,也問了這個問題。”
宋檩挑眉,這麼說來,瞿昙跟她想到一處去了。
她笑道:“聖上既然讓王爺處理這樁案子,了解事件的前因後果也是按章程辦事。”
“施粥一事本就倉促,總不能叫這些人今日吃飽了,明日就沒得吃。知道人員數目,我也好讓人早做準備。”
宋檩不急不躁,即便是在京兆府尹跟前也毫不遜色。
汪明飛從身後的随行官手裡接過簿子,雙手奉上,“這裡有詳細的數目,請王妃過目。”
“下官方才多有冒犯,還請王妃見諒。”他用行動诠釋贊許。
宋檩見他态度誠懇,笑着上前,虛扶了一把:“汪府尹是朝廷命官,我一介婦人,可擔不起這樣的大禮。”
汪明飛突然發現,這位秦王妃,與傳言中的判若兩人。他恭敬行禮,“下官還有其他事,先行告退。”
“汪府尹請便。”宋檩并沒有計較。
兩人走出好一段距離,汪明飛身邊的随行官好奇出聲,“大人,屬下看這位秦王妃并不如傳言中那般……”
汪明飛停下腳步,遠遠看過去,他想到了一個被京城中人忽略掉的事實。
“秦王妃……可是在老國公膝下養大的,又如何……”會如傳言那般不堪呢?
随行官點了點頭,不再說話。老國公是禁忌,他們這些人跟着大人在京兆府,也算是獨善其身了。
宋檩曾打理過龐大的家族,施粥這點小事綽綽有餘。
“姑娘,這邊已經安置得差不多了,讓屬下護送您回去吧?”林歌見她沒穿氅衣,擔憂道。
入秋以後的風有了涼意,姑娘穿得太單薄。
宋檩笑着擺手,“太陽落山後确實涼了不少,不打緊,這邊很多人沒有避風的地方,等帳篷到了再走也不遲。”
林歌擔心她的身體,但又拗不過她,也隻能作罷。
“王妃去馬車上等着吧,可以歇會兒,帳篷到達還得等一陣子。”阿慶從粥鋪裡出來,随手取下身前的圍裙。
宋檩有些詫異,她竟然也來了。
阿慶來到她跟前行禮,“奴婢安排了幾個人搬運糧食,鋪子那邊運營一切正常。”
這是知曉她身份後的第一次見面,宋檩不确定她知不知自己身份暴露,瞧着倒是坦蕩。
林歌看她的眼神有些冷,對待奸細,她從來沒有好臉色。
不過她一向如此,不熟悉的人輕易看不出來。
宋檩輕輕颔首,“鋪子既然交給你打理,我隻要結果。”
“都是為了養家糊口,不過這段日子要格外辛苦些,告訴大家這月工錢翻倍。”
阿慶沒料到她會加工錢,今日好幾個夥計本該休息,被她叫來滿腹牢騷,正愁接下來如何說服他們。
打工人可不就是為了工錢嗎?
她欣喜萬分,“奴婢替大夥兒謝過王妃!”
宋檩示意她去忙,自己沿路走走看看。
林歌不緊不慢跟在她身後,“姑娘擔心那批帳篷到不了?”
跟在姑娘身邊這麼久,她的心思能猜出個大概。方才見到遍地睡着的災民,姑娘的眼神有些沉重。
朝廷雖撥了帳篷供災民暫住,可送東西的人都是有眼力見的,哪怕見到芝麻大點兒官,也會上前讨個臉熟,誰會去管真正需要帳篷的人呢?
秦王府雖沒有接手安頓災民一事,可讓她碰上了,就沒有不管的道理。
更何況,眼下她的身份确實可以幫上忙。
宋檩笑笑不說話。
林歌明白她的意思,沒再勸說,兀自去馬車取那件氅衣。
這一幕恰被過來巡查的瞿昙看到,他停下腳步,問身後跟着的人,“王妃怎麼在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