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稍用力掙紮,那本就不牢固的勾連就此斷掉。
向物業清晰完整叙述整個過程的江引頓了一下,毫無留戀地将手收回,連個視線都沒給。
——隻是語速快了兩分。
便捷的通行方式斷掉,沒了科技的幫助,他們隻能依靠原始的方式回家。
于凡移步到樓梯間,搭着扶手乘階而上,她樓層買的高,此時倒是自讨苦吃。
很慢,但她也不急,一方面是腿軟沒什麼力氣,另一方面便是想放空大腦。
太糟糕了。
太戲劇了。
太近了。
于凡一時無法用自己貧瘠且匮乏的言語去進行描述,她想她是空洞掉了。
恐懼與無措化身惡鬼吞噬掉了她的靈魂,她現在是個隻會重複擡腿登梯行為的軀殼。
樓梯間的門無數次被打開,于凡控制不住被吸引了視線,目光一轉再次對上江引的眼睛。
黑沉沉的。
兩人對望着,一上一下,誰都沒動,誰都沒開口。
都企圖從對方身上看出什麼,但什麼都沒有,隻有流于表面的疏離,甚至都沒有禮節性的問候。
或許是都覺得不需要吧。
同電梯被困的人從他們身側掠過時,眼神好奇地多瞄了兩眼,嘴裡還在嘟囔着什麼。
于凡率先轉身,腿腳被施了魔法注入無限力量,噔噔噔跺的響,聲音被牆壁阻擋反彈,一點點蕩漾開來。
江引看着她的背影,很單薄,很遠,不發一言跟在她身後一步步向上走去。
于凡聽到了身後交錯的腳步聲,有輕有重,分辨不出。
等到了十五樓時,于凡推門而出。
掌心還殘留着拍向門闆時的震感,腿腳失去魔法瞬間脫力,半靠在牆壁上,掌心扶着膝蓋,彎着腰喘着氣。
爬得太快了,喉嚨發寒,吞了鐵鏽般的難受。
“還真是……”
突然卡詞,她找不出合适的形容詞來。
發顫的尾音自她口中傳出,聲音很小,卻剛好被擡腳走進廊道的江引聽見。
他放緩腳步,走到于凡面前,俯身彎腰:“在說我嗎?”
随後一字不差、吐字清晰地道出:“于凡——”
太自然了,不像是分别十年之後重逢時該有的生疏,他是那樣熟稔地叫出那兩個字,仿佛将周圍冷寂的空氣都烘的有了溫度。
給了于凡一種他們并非十年未見,而是昨日才互道晚安的錯覺。
虛幻與現實再一次交疊,略有不同,但究其根本好像也沒什麼區别。
于凡很是平靜地擡頭,對上他眼睛的瞬間,所有外洩的或者隐匿的情緒皆被很好地收斂。
“不記得我了?”
江引很輕地笑了下,“也是,畢竟十年未見,生疏是常态。”
此話一出,方才那還算有溫度的不明關系徹底涼掉了,自發的熟稔成了笑話般的存在,但并不好笑,甚至透着無情。
利劍般,橫伫在他們中間。
于凡背脊挺得直直的,與身後的牆壁不過方寸距離,甚至她能清晰地感知到牆壁透出的寒意有多冷。
她得用盡全身的控制才能抵抗住下意識的顫抖。
隆冬是這樣的,黑夜會送來一切。
風、雪、恐懼、哀傷、萬家燈火……或者久久不曾聽聞相見卻猝不及防重逢的舊友。
什麼都好,命運會無情地開玩笑,但偶爾也會心軟地安排一場久久不至的開場。
“好久不見。”她眨了下眼,摘下口罩,終于開口,企圖破開怪異的氛圍。
“好久不見。”江引一字不差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