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人赤忱，單純，他們的願望往往很簡單，像他們的世界一樣。

每天擔心的最多就是考試和感情。

方博少年時期也是這樣。

他就是覺得他不該屬于這小村子。

越讀書，他就越覺得。

每次啃着鹹菜就着窩窩頭，方博就想，全班最笨的女孩卻能吃他們見都沒見過的高級貨——叫什麼“方便面”。

而他，班裡的班長，成績最好的家夥。

為了省那點買菜錢，還要從家裡帶鹹菜，一路背到學校。

夏天，天熱，最後吃盡的鹹菜總有些是發黴發酸的。

他跟媽講，媽倒是會給他錢，但看着媽補丁加補丁的衣服，他又張不開嘴。

方博最暢快的時候，就是他出來上班能拿到錢的時候。

所以，當時同學聚會他總算去了。

那天崔小蘭很高興，在鏡子前照來照去，怎麼看都不滿意身上穿的裙子，換了好些條。

方博對此卻很厭惡，尤其是他看見崔小蘭明顯顯懷的肚子。

他出了一生冷汗。

——他一個知識分子，怎麼能和這種女人在一起！？

大字不識一個不說，還那麼虛榮愛顯擺。

無才也無德。

他怎麼能和她當……夫妻呢！

崔小蘭許是看出了什麼端倪，表情也淡下來。

“怎麼，我去了便影響你找你以前的相好了？”

崔小蘭眼睛倒是圓圓的，但斜眼看人的時候也确實能讓人感覺自己被狠狠鄙夷了。

方博冷哼一聲。

心想，我懶得與你這見識短的婦道人家計較。

崔小蘭最終還是和方博一道去了。

方博發現，曾經那吃“方便面”還施舍給他的笨女孩現在依然活得很好——甚至更好了。

她爸已經當上省長了。

她老公也是成功人士。

她也過分漂亮。

說話還是和以前一般，慢吞吞的，睫毛眨呀眨的。

笑起來也是，嘴邊兩個小窩窩。

唯一不同的是，她正溫順地挽着她老公的胳膊。

看着她大腹便便的老公，方博心下瞧不起，但還是帶着崔小蘭一塊去給他敬酒。

誰叫這大胖子是在場最成功的人士。

方博在心裡嗤笑。

看着擋在面前的女孩，方博莫名想到了那個大腹便便的男人。

和他因練達而洞悉一切的目光不同，女孩的眼睛很是清澈，并沒讓他感到被看穿的尴尬。

——但卻有另一種尴尬。

“我隻是想和雨晴說說話——爸爸怎麼會害你們呢。”

方博假笑。

方晴雨站在方雨晴的門前，冷眼看着他。

她已經和他一樣高了，已經不再像那年一樣沒有任何力量，還要姐姐保護她。

“你不滾我就報警了。”

就是這種眼神。

看狗一樣，和那個男人一樣的眼神。

不過男人在看的是隻哈巴狗。

而方晴雨，他的好女兒，在看的是隻惡犬。

方博笑着說：“孩子，你手中的那些證據，其實沒辦法把我們怎麼樣。先前我們不過是覺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明白吧，孩子？”

看着這雙和她相似的眼睛，方晴雨想起那個大雨滂沱的下午，那也是兩個女孩噩夢的開始。

“你媽媽已經放棄雨晴了，你還跟你媽媽為着雨晴鬧不愉快，這可不是聰明人的行為。何況，你一個人帶着她也确實很難——畢竟先前你們攢的錢，我算了算估計也花得差不多了吧。”

方晴雨讓方博滾。

方博一巴掌打在了方晴雨的臉上。

方晴雨的鼻子流血了。

嘴裡也有血腥味。

奶奶實在沒忍住，拍着門喊：“方博，你真不是個良心人——你是畜生嗎，連晴雨都打！你們兩個都不管她，她帶着她姐姐——”

門内方雨晴也開始應激，她尖叫着，跺着腳。

方晴雨打斷了奶奶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