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同知這是要搶我左衙案子？”侍靈毫不客氣。

汪生身邊随從來福上前，将手中折子直接向侍靈面門襲去。

瞬息之間，侍靈側身擡手接下。上言将此案交與汪生全權負責，最後落了内閣窦知從的章，并不作假。

汪生沒理侍靈，反而看向莊甫新：“莊大人剛才都交代了什麼？說與我聽聽，免得到時兩邊口供對不上那多尴尬。”

莊甫新像是很怕汪生，連連搖頭：“沒有沒有，我隻說了與月娘的舊事，其他我都沒說。”

侍靈見這模樣就知道他二人定有往來，冷笑：“汪大人好手段，小的佩服。”

折子想必昨日莊甫新被俘之時便拟好，今日就是走個過程，這莊甫新落到自己人手裡，也不知是死是活。

“帶走吧。”

汪生不欲與侍靈多言，命人将莊甫新帶走便離開了，倒是比先前低調許多，想來是在靈州吃夠了教訓。

“主子，汪生将人帶走了！”

汪生前腳剛走，後腳便回禀了林寂。

此時林寂還在同霍陸等人整理賬冊，頭也沒擡地回答：“我知道，馬上他們就要來拿賬冊了，幸好昨晚就命人整理這些賬冊，眼下理完就送去汪生那裡。”

昨夜與衆人熬了通宵，已經整理的差不多，往來官員，負責洗錢的商賈均已記錄，隻要順藤摸瓜，定可将莊甫新替太後黨洗錢之事察個水落石出。

與此同時，莊其蓁也醒了，在聽徐媽說完昨夜之事，父親又被察事司帶走，心緒翻湧之際噴出口血，難以呼吸。

“小姐莫動氣，注意身子。”

徐媽是莊府為數不多知道所有事情的人，她從前一直照顧月娘，跟着她又來上京。月娘的孩子像極了她，可卻不時遭受這樣的折磨。

“我無事，您幫我找身衣服吧，我想出門散散心。”

“可你剛服了藥，應當好生休息才是。”徐媽擔心她要貿然闖察事司，那可不是個好地方啊。

莊其蓁看出了徐媽的想法，寬慰着拍拍她的手：“我躺着反而多思，就想去集上沾沾人氣。父親在察事司受審，若無事自然也就回家了。”

“诶。”徐媽見莊其蓁淡然，左右小姐是有分寸的，斷不會去做傻事，轉身就去給她找衣服去了。

看着徐媽離開，莊其蓁順眉低望。她怎會不知父親這些年所行之事，昨夜的刺客定是貴人安排來的，貴人既要棄子，那父親這次怕是回天乏術，而自己這顆更輕的棋子也不會再有人在意了。

體内蠱蟲靠血而活，這段時日開始躁動不安，估計自己的命數就在這幾天，左右都得死。

徐媽替她找來淡绯長衫帶青色披帛衣裳，因着莊其蓁又提說要自己走走，不坐馬車，遂又尋了上用極細月白色琉璃做流蘇的幕籬，将将能遮住她因生病更蒼如玉的臉。

“小姐當真有菩薩般容貌。”徐媽歎道。

“佛祖慈悲，我一介凡夫俗子又怎配同之相比，徐媽慎言。”

最後莊其蓁隻要了個小婢女跟着，踏出家門，春光正好。

父親這些年經手窦知從送來的銀錢無數，每次幹淨錢财送入京後，都會交到不同商号，再以冰敬火孝之名挨個向上遞。

她多少知道一些，不過單憑自己這強弩之末的身子，根本做不了什麼。

但好在他們當初打了自己一耳光喂了蠱，也不忘賞自己一顆甜棗，讓“莊其蓁”成為弘圓法師唯一俗家弟子，這名字在上京還有些人知道。

一路上不少人見到莊其蓁也都客氣打招呼，莊府昨日之事早就如春草般傳遍上京，所以這些人看笑話的也不在少數。

莊其蓁如同并未受影響般像往常一樣客氣回應，對身後的閑言碎語置之不理。

如今父親進察事司定然會被捂嘴，大概率那些賬冊就會變成父親貪得無厭之舉，既然父親說不了話，那自己就替他說。

“莊其蓁”說的話，還是值得百姓側目聽聽的。

莊其蓁走至主街，有一處荒廢卻沒來得及拆除的戲台正是她的目的地。

登上戲台，果然就聚集了不少百姓圍觀，衆人紛紛猜想莊小姐此舉何意？莫不是知道父親受賄被抓，直接瘋了？

這可是弘圓法師連口稱贊的極有慧根之人呐！怎今日會有這等怪異舉動？

“諸位，今日是我母親忌日，她曾是揚州最好的青衣，可惜早逝，我未能學個一二。”莊其蓁隔着幕籬看向下面衆人。

對了，就應如此，人越多越好，隻有人多了才夠熱鬧，才會有更多人知道她莊家之事。

“莊小姐這事何意啊？”底下有人起哄。

平日裡見着莊其蓁永遠都是隔着幾重輕紗的姿态，雖美但隻能仰望，哪有機會見過她今日這般？

“幼時學了點皮毛，今日唱與諸位聽，以告亡母。”

其實莊其蓁對佛學興緻缺缺，自幼跟随母親耳濡目染，對戲曲倒是頗有心得，莊府裡排的戲都是這些年打發時間時之作。

父親疼愛，後來更是修了座戲園子供自己玩樂，可惜沒機會再排新戲了。

她此話一出，圍觀之人就更多了，許多人更是呼朋喚友地往這邊聚集。管他今日是誰的忌日，有美人兒唱戲，那必須不可缺席啊！

隐在幕籬下的唇角微揚，這正是她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