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宜溪跪在殿外,規矩行大禮叩拜。
裡邊兒并未出聲,不多時,素芝姑姑從裡出來,見池宜溪還跪着,也不讓她起身,隻是将門打開些許。
“太後娘娘鳳體微恙,就不用進去了。”素芝道,“娘娘讓奴婢轉告,靈州路遠,郡主可要保重自己身子,林大人雖與你父親之死有牽連,但畢竟是朝廷命官,切莫怨恨。”
“臣女謹遵懿旨,娘娘教誨受益匪淺。”
池宜溪說完,素芝才讓她起來:“窦大人從前很得娘娘器重,之後若有事盡可尋他幫忙。”
言下之意池宜溪也明白了,太後病中不出,之後窦知從會帶之行事。
“是,有勞姑姑了。”
此時裡面傳來咳嗽聲,金銀器物的碰撞的聲音,還有宮人急匆匆的腳步聲。
“好了,你先退下吧,太後需靜養,不可打擾。”
池宜溪行禮告退,趁旁人不在意時假意絆倒。
“哎呀!”池宜溪驚喊了聲。
本準備進去的素芝又回過頭來,見池宜溪結實摔在地上,嫌惡之色面上盡顯。
“還不扶起來,這樣子成何體統!驚擾了娘娘靜養,小心我将你們通通杖殺了去!”
這話雖是對着小宮女說的,不過眼神卻不離池宜溪,說完便進去服侍,不管外邊了。
池宜溪被人扶起來,頗有些狼狽,發髻也散了些,她摸了摸頭上簪子,急急說道:“哎呀!陛下賞的那根簪子方才好像摔出去了,勞煩各位姐姐幫我找找。”
可太後宮裡的人哪個不是人精,誰都不想多做事,為首的一個大宮女道:“郡主自己找找吧,奴婢們還有忙太後娘娘吩咐下來的事,而且我們粗手粗腳再弄壞就不好了。”
說完便跟其他人到廊下躲懶去了,隻讓她自己找,反正這是在太後宮裡,也不怕她操次。
這倒正合池宜溪心意,方才她聽咳嗽聲雖虛弱,可嗓子中清明,不像是經久昏迷之人,看來此事确有蹊跷。
趁着無人在意自己,池宜溪假意在寝宮周圍尋找,慢慢靠近寝殿,想聽聽裡面動靜。
這一偷聽,倒是讓她聽出了些端倪,素芝小聲說着什麼,内容聽不清,但太後的确不像外界傳聞久病之人。
她隻聽到“除掉”、“想辦法”等字眼。
太後要除掉誰?
可惜沒辦法就留,池宜溪隻待了一會兒就跟着小魚兒出了宮。
上京與往日并無不同,不過有些人卻也因此忙碌起來,禮部正争論着誰做這個随行禮官。
聖上說要以公主儀杖出行,那就必須派個資曆老的跟着去,但池宜溪偏又是個例外,隻挂了個郡主頭銜,封地食祿一樣沒有。
若他們去,不自降身份嗎?且靈州近日不太平,他們也不願去冒這個險。
但從小官裡面挑選,面上又過不去,幾番讨論下來也沒個定論。
正一籌莫展之際,一直沒說話的樓玉開了口:“我去吧。”
“我父親是内閣首輔,我去斷不會跌了份。”樓玉解釋着。
王勉知道池宜溪是太後的人,有個自己人在隊伍裡,他也不擔心林寂會耍花招,隻是樓玉一向不是個愛攬活兒的人,這次怎會如此殷勤?
王勉狐疑看着樓玉。
樓玉知道王勉擔心,秀氣的臉上浮上一抹紅:“我自第一眼見到安鄉郡主便覺這世間再無佳人能入心……”
王勉露出了然的笑,兩撇細胡子跟着臉上褶皺一起向上揚,頗有意思。
“既如此,那就你去吧!”說完還不忘祝福句,“早日抱得美人歸呀~”
樓玉生的白淨,被他這麼一說,倒真不好意思起來,兩耳攀上紅暈,拱手行禮道謝。
池宜溪從宮中出來已過晌午,頭天晚上想着要面聖,覺都沒睡好,一大早起來又折騰折騰到現在,雖然餓得慌,可困意還是占據了上風。
和悅把池宜溪從馬車上扶下來,問到:“小姐可要先吃點東西?我已經讓廚房溫了些粥,爽口小菜也都有。”
池宜溪邊往裡走邊搖頭:“不行,我太困了,等我打個盹兒再吃。”
下午同林寂和樓玉約着見面,怕睡過頭誤事。幸而和喜那丫頭早早差人支好了涼棚,這時節曬曬太陽倒也暖和。
池宜溪索性就把身上繁瑣盡數卸了去,穿了身松快的衣裙在小榻上休憩,聞着花香草香也是舒服的很。
雖在日頭下,但外頭罩了輕紗,并不刺眼,反而惹得她睡意綿綿,就算林寂近前也沒醒過來。
林寂正拎着食盒來找池宜溪,他猜到池宜溪早起累了一圈,定會先補覺,等醒了才會吃些東西,在他掀開輕紗時,霎時難掩心中悸動,像是回到永州,他們任是知己時。
池宜溪身上似乎有種林寂難以言述的吸引力。就算她不言、不動,光是在那兒,都會引得他為之駐足,曾經是,現在亦然。
因着困意,池宜溪拿在手裡的絹帕欲掉不掉,隻捏了一小角,餘下的懸在半空,任由微風浮動,她半倚在榻上,翠鬟未亂,往日淌着笑意的眸子輕閉,裙擺有些垂在地上,般般入畫。
嬌嬌仙娥姿,素縷亦斐然。
林寂輕歎,生怕吵醒了這幅畫。
池宜溪似乎真的睡着了,手上失了力氣絹帕離手,就在要落地的瞬間,林寂一把上前接住,繡着蝴蝶的帕子很輕,像是捏住一片薄霧,讓他覺得眼前一切都美的不真實。
感到迎面有一陣急風,池宜溪從困意中睜開眼,便看到了林寂一手拎着食盒,同時快步上前接住了從自己手中掉落的絹帕。
風帶起林寂衣袖,幾縷發絲纏綿臉側,在眉間紅痣上徘徊,恰是風華正茂少年郎。
良辰前,相顧笑,蕣華千金難換。皆惶恐,獨起情絲難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