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宜溪人還在通政司裡審折子,一場她甚至沒資格參加朝會過後,她便成了“安鄉郡主”。
澧朝唯一一個沒有封地,不與皇室同姓的郡主。
宣旨的太監在通政司裡找到人,宣讀完聖旨後向她道着喜。池宜溪擡頭接旨,發現居然還是上次來她家宣旨的太監。
“恭喜安鄉郡主,這是咱家今年第二次來向您賀喜了。”小太監這次真覺得池宜溪可真有些本事,啥都沒做就先封官,後得名。
不愧是蘇監正提到的命硬之人,瞧着也是榮辱不驚。
“多謝公公。”池宜溪謝道,接過聖旨後,也同上次一樣給他塞了荷包。
小太監掂了掂,果然比上次重些。
“郡主服制已經差人送您府上了,明日切莫忘記去宮中謝恩,到時會有人在宮門旁候着等您。”
宣旨太監離開後,池宜溪看着手中的聖旨出神。
這就是權利的力量嗎?文嘉公主的一句話,她就能成為郡主,成為太後收養在宮外的“義女”。
若去年父親出事,她也有這種力量,是不是就能救下父親,也不會在太後宮中險些被打死。
“别高興傻了。”鄭文寶走過來提醒道,“封了郡主你也是知事,還得幹活兒。”
“多謝鄭經曆提醒。”
池宜溪收起聖旨,轉身向鄭文寶道謝。
鄭文寶對朝中事雖不怎麼感興趣,但卻也是極敏感的。
若真是過繼,宗室中不乏合适的人選,再不濟也有番地郡王,怎麼也輪不着一個八杆子打不着的池宜溪。
這恐怕跟黨争脫不了幹系,這其中池宜溪怕是被利用的棋子罷了。但看池宜溪這神情,分明是知曉的,不過為何她甯願做那些上位者的棋子呢?
鄭文寶知道她經曆的事,心中難免憐憫,伸手攔住了池宜溪的路。
“你可知這封号不是好拿的?”鄭文寶說道。
并非她要多管閑事,隻是她初入官場時,遇到過一個姑娘,聰慧讨喜,僅憑一隻筆,便能拿到通政司經曆一職。
那姑娘和池宜溪有一樣的眼神,知世俗而不世俗。可惜她隻在通政司呆了半年,最後成了上位者争鬥的一枚廢棋,下場凄慘。
當時她隻想活在自己圈定的範圍内,可經過那事之後,心中再沒了傲氣,如今實在不忍心看池宜溪步了後塵。
池宜溪知道鄭文寶的善意,不過靈州她時一定要去的,文嘉公主自從得知宣明帝要翻案後,也在暗中查找勝王并未起兵造反的證據。
文嘉公主曾看過發往勝州的召罪書,其中說“……勝王謀反,器出靈州莫家村,人贓俱獲……”
她當時有懷疑是無端栽贓,但看了莫家村人的認罪書,并不不妥,莫家村也搜到了造兵器的工坊。
勝州和靈州隔了座攬懷山,攬懷山脈綿延萬裡,青山終年一色,飛瀑流泉是很多文人墨客喜愛之地,将澧朝分為南北兩邊,若當真将靈州兵器運往勝州,其實也無不可。
所以當年這條證據,被視作相當關鍵的一點。
但樓玉所說的起兵一事,直接點醒了文嘉。
莫家村造兵器是真,但買家一定是勝王嗎?有人借着勝王之名,行自己便宜之事也未嘗不可。
隻是之前并未上報靈州有人屯兵,所有人沒往深處想罷了。
倘若隻有林寂一人前去,抗倭并非易事,到時分身乏術也難辦。
文嘉要拉她入局,一是因為她明面上是太後的人,二來她捏穩了自己想為勝王翻案,完成父親遺願,并不是真心效忠于太後。
左右林寂也會去,她倒也比較放心。
池宜溪故作輕松,兩手合攏在袖中,毫不在意:“拿人手短,我知道的,不就是替太後祈福嗎?我就當去玩兒了。”
“你這趟怕是不太平,也不知你得罪什麼人了?”鄭文寶還真擔心這趟她去了就回不來了。
可聖旨已下,斷然無法改變。
池宜溪在通政司多受鄭文寶的照拂,知道她是實打實關心自己,這人嘴上不饒人,卻是個極其細膩入微的,很多事隻是看破不說破罷了。
通政司中一個鄭文寶,一個柳閱微,還有江枕,她覺得當真是正人君子,雖然面上誰也不饒過誰。
“罷了,你到時若有我能幫上忙的就寫信給我,千萬當心,别地不比上京安全。”
鄭文寶知道自己能幫她的也隻有這些了,隻能祝她平安歸來。
“多謝。”
因着聖旨下的急,池宜溪還要回家做些準備,同鄭文寶告别後,又去江枕那裡告了長假。
江枕依然是初見時事不關己的模樣,隻是讓她趁着這次出行多看看别地風景,他們這些京官一年到頭也得不到假,就在這一畝三分地裡打轉。
翌日,池宜溪早早起來梳洗,特地描了适宜的妝面,穿戴好郡主形制的衣冠。
這衣服不像她那身官服幹淨利落,三層内裡還不夠,外頭還得加件外袍,挂上禁步,稍動一下就和腰間挂的玉牌一起作響。頭冠也是和衣服一起送來的,掐絲纏枝、镂空鑲花,無論遠觀還是近看,都無疑是件華美至極之物。
和喜、和悅二人一起幫她穿,也廢了半天勁才收拾好,将最後一根金簪插上後,二人又來回檢查了一遍,生怕倒是殿前失儀鬧了笑話。
池宜溪本不用起太早,要在朝會結束之後才有機會向陛下磕頭謝恩,不過這種時候還是提早準備好才行。
也不知今日是否能見到太後,按理說自己成了她的義女,又要去靈州為她祈福,怎麼招也得見上一面問安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