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聖意難猜,還是不要貿然下定論的好,畢竟上頭兩位主子可不是一路人,兩邊都是她得罪不起的。
池宜溪一路上想着待會兒面見天子會被問些什麼?自己又該如何回答?心裡沒底總是有些發虛。到宮門外時,天還有些暗,百官剛上朝,聽得敲了晨鐘。
本以為自己會在門口等會兒,誰知遠遠就見有個小太監在宮門口等自己了。
“小魚子見過安鄉郡主。”
“公公客氣,可是您帶我進去?”池宜溪下了馬車由和悅攙扶着走過來,看起來溫婉娴靜,實際上每一步都走得極為小心。
小魚子年紀小,總是被派來做這些跑腿的事兒,不過他倒覺得有趣,臉上也是挂着笑,看着就是個讨喜的。
小魚子跟城門守衛看了批了紅的票子,又核實了池宜溪的身份,才伴随着上朝的唱和,池宜溪再次踏進了皇宮。
不過這次她不是通政司知事,而是澧朝安鄉郡主,雖隻有個頭銜,但往來宮人似乎都對她客氣了些,這位引路的小太監也活潑,擔心她待會兒出錯,一路跟池宜溪講着宮中規矩,末了還告訴她不要緊張,陛下是最仁慈不過的了。
小魚子把人帶到一處偏殿:“郡主稍等,陛下下朝後便會召見您。”
“有勞公公。”池宜溪照例将荷包奉上。
小魚子樂呵呵接過荷包,沒想到今日還有貴人打賞:“多謝郡主!那奴才先告退了。”
等小魚子走後,池宜溪才安心坐下,頭上發冠不算輕,身上的衣服也有分量,一路從宮門走過來,她早就有些頹了,方才一直繃着不敢露怯,這下總算可以緩口氣。
今日這打扮對她來說已經是平生最隆重的一次,池宜溪用手撐着發髻,給腦袋稍微放松一下。
不知她等了多長時間,隻看見外邊天已大亮,隐約還能聽見宮女灑掃聲。
吱呀——
門從外邊推開,進來的是一個面生的公公。
“見過安鄉郡主,陛下此時剛下朝,您請随我來。”說話時一直佝偻着身子,也見不着臉。
池宜溪開口:“怎麼不見方才那位公公。”
“回郡主的話,小魚子隻負責引路。”
池宜溪雖有疑慮,但這畢竟是宮中,規矩自然是最嚴謹的地方。
“那走吧。”池宜溪跟着這人離開。
她雖是在偏殿,可離勤政殿還有些距離,中間還穿了個小花園。
正走着,池宜溪卻聽見一聲悶哼,偏頭看去,竟是方才的小魚子,人被打的隔些距離也能看見臉上的淤青。
“這是……”池宜溪駐足。
“小魚子犯了錯,正教訓着呢。”太監佝偻着回話,“郡主快些走吧,莫讓陛下等。”
池宜溪收回目光,跟着往前走:“那位公公人挺好,我還讓他待會兒送我出宮。”
“诶,奴才知道了,待會兒就知會他們,咱們先走吧。”
池宜溪雖是來謝恩的,但因不是宗室子,且僅有郡主之嫌,沒有資格面見聖上,隻能隔着扇薄紗蟬翼的屏風參拜。
“臣女安鄉,參見陛下。陛下萬歲!”
“安鄉,此去靈州可要好好替太後祈福。”
“是,臣女定不負所望。”池宜溪跪在地上,垂眸恭敬回應。
“好了,去見見太後吧。按禮數本應行叩拜禮,但如今太後鳳體欠佳,别打擾她修養,在殿外磕頭即可。”
“是。臣女告退。”
池宜溪轉身告退時暗自松了口氣,雖然自己一大早起來忙活,又等了那麼久就為了聽兩句話。但幸好陛下隻說了兩句話,自己也省事了。
一出去就看見小魚子在殿外候着,瞧得出來收拾過,但臉上還是有些淤青,情緒有些低迷。
“陛下讓我去給太後磕頭,勞煩公公帶路。”池宜溪道。
小魚子在前面帶着路,低聲說:“多謝郡主幫忙解圍,小魚子感激不盡。”
池宜溪看着小魚子跟霜打過的一樣,本該跟父母撒嬌犯渾的年紀,卻在宮中挨打受辱,不免有些心疼。
“可是因為我?”池宜溪問。
小魚子當差定是無錯,變數估計就出在自己給他的荷包上。
小魚子低頭狠狠抹了把眼淚,将哽咽之聲壓下:
“宮中新來的太監兩年内得到的賞,都得交給師父,奴才都交了,隻是那荷包實在好看,我就想自個兒留着……誰知道他們……他們就說我藏私,壞了規矩,肯定還藏了其他的,就要搜身,我不幹,就被打了……”
層層剝削是這座宮城的傳統,無論是主人還是奴仆,都跑不過這個定律,就算有人試圖打破,先頭進來的人都會前仆後繼的把他撕咬了去,才讓這定律以病态的方式一直延續下去。
金玉砌的圍城,再華貴也讓人喘不過氣來,最後都會被吞噬、淪陷。
池宜溪時隔數月,再次來到了太後宮中,不過這次她卻不用擔心自己是否有性命之憂,畢竟太後已經是她的“義母”。
“臣女安鄉,叩拜太後娘娘,娘娘千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