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點,”張召林的喉頭滾動,雖然他不覺得自己會遭報應,但長久停留這裡,陰風陣陣,弄得他很不舒服。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去哪了?”一個女人的聲音傳來。
張召林回頭去看,什麼也沒能看見,一定是太累了,加上顧拾那些話,才讓他出現了幻聽。
“我問你,我的孩子去哪了?”
那道聲音卻并未消失,張召林想快點離開這個地方,但他扯動繩子,另一頭連着都不是顧拾,而是一個小孩,小孩還不會說話,四肢趴在地上。
腳下的地也從草地變成了青石闆,那小孩就在地上亂爬。
“我的孩子,是不是你搶走了我的孩子?”一個披頭散發的女人走到他面前。
她眼窩深陷,面色青灰,嘴唇皴裂,一張嘴,那聲音鋸木頭似的,在切割着張召林的神經,她的指甲很尖,一擡手,像要戳進張召林的眼珠子裡翻攪。
張召林記得這個女人的臉,他不會忘記的,當時她就死在他的眼前,血從她身下洇開,死狀和路邊被撞死的貓沒什麼差别。
但那天回去後,他就開始做噩夢,夢裡,女人被撞死,躺在地上,睜着眼睛,女人沒來索魂,他隻是一遍遍地看見撞死這個過程,有人在他面前死去,聖人言與現實在激烈地交戰。
後來他明白,也許這個女人死不死,他并不關心,他恨的,是這個女人死在他的面前,她為什麼不在别的地方死,為什麼要死在他面前?
“我的血,誰喝了我的血,為什麼我找不到我的血?”
畫面一轉,他又出現在地牢裡,周圍潮悶熱,剛放出來的血裝在桶裡,像還未凝固的瓊脂。
在他身後,一個人被倒吊着,頭離地隻有幾厘米,血從他的手腕處往下滴。
“我的血在哪裡?我的血在哪裡?幫我找一找好嗎?我看不見了,什麼都看不見。”
張召林往後退了一步,嘴裡喃喃,“你不是我殺的,要找去找孟淼良。”
可孟淼良已經成了傻子,可惡,明明殺人的是孟淼良,為什麼鬼要來找他,他根本沒有錯,隻是為了自保罷了。
“我好痛,誰在我身上割了一刀?誰看着我的血流走?”
“你和孟淼良不過各取所需,如今再來喊冤也沒用,要是你不願意,當時就該拒絕,一切都是自願,莫怪他人。”
牢房裡的血腥味越發重,他感覺渾身黏膩,像是從三伏天裡出來,周圍的氣味很難聞,壓得人透不過氣來。
他想逃開,走了幾步,腳下也黏黏的,後面就很難再往前走,那黏住他的是黑色的血,由人的怨念而化。
“給我點吃的吧,”一雙髒污的手抱住他的腿,他凹陷的雙眼滿是祈求,生活不斷在折磨他,把他一步步推向絕境。
“買個糖人吧,又甜又好看的糖人,”老人的叫喊聲從遠處傳來。
那黏膩的糖人化成糖漿落在他的臉上。
“我的孩子,誰搶走了我的孩子……”
一雙冰涼的手掐住張召林的脖子,一雙枯瘦的手抱住他的大腿,又有一雙手拿起刀子,刀鋒朝向他的手腕。
“啊——好痛,痛死我了。”
張召林隻覺得要被扒皮抽骨,整個身體不再屬于他,那些無名的鬼魂在啃食他的靈魂。
他沒錯,錯的是他們太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