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把寒刀直插在昭明帝身側的神羽衛總指揮使冷笑一聲,毫不客氣的反問。
“魏侍中可知威遠侯師從何人?”
魏侍中面容溫和:“蕭候乃上庸學院院長嫡傳,武力當世無雙,尤善海戰。”
“那侍中大人可知威遠侯性情?”
“嫉惡如仇,傲氣凜然。”
神羽衛總使皮笑肉不笑:“侯夫人一案後,威遠侯卸甲歸隐,你以為他會讓我們找到他?還是在青州。”
“楚王殿下需要助力。”
“陛下,神羽衛曾在青州遇見過威遠侯,但卻并未觸碰到對方半片衣角,此事需要一位能在身份上壓過對方的人。”
魏侍中不說話了。
閉目養神的慕容稷心裡一動,對這位素未謀面的舅公起了興趣。
神羽衛作為皇帝私衛,刀上沾的都是皇親貴臣的血,武力皆是頂尖,能讓神羽衛都無可奈何的威遠侯,到底是什麼樣的人。
最關鍵的是,作為威遠侯親侄兒的父王,身體怎會如此孱弱?
不對勁,很不對勁。
在王府三年,雖然慕容稷大多時間都在喝藥養身體,但其餘時間她利用的很徹底,父王的溫厚良善,母妃的烈火灼灼,都不似作假。
這也是慕容稷着急抱大腿的原因。
家裡兩位性情太弱,手裡的東西又太多,或許正是意識到這點,阿耶阿娘才會冒險改了她的性别,想要争些權力來偏安一隅。
但慕容稷想要的安定和他們不一樣。
楚王府與皇商花家相輔相成,花家用錢延續着阿耶的命,阿耶用皇子的權力讓花家在京都順利通行,不被其餘勢力瓜分,一旦其中一方出事,這種平衡都會被打破。若是真出了事,歸隐的舅公靠不上,再加上聖上厭棄,京中各族落井下石,楚王府将會名存實亡,她想要再躺平可就難了。
如今一切都來得及。
她必須找到一個真正的靠山。
思緒仿佛飄出很遠,慕容稷再次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不在昭明帝懷裡了。
初春微風清涼,殿内溫暖依舊。
此時出現在這裡的人卻脊背發寒。
高公公粗糙的大手蓋在自己臉上,但慕容稷還是看到了讓衆人發出驚呼的精彩一幕。
他們現在正位于偏殿,殿内不大,桌椅床榻齊全,萬樹梨花屏風倒在一側,應該是用來臨時更衣修整的地方。但現在靠近床榻的地上卻躺着一個雪裙宮裝婦人,即使身上蓋着一層淡青色帷幔,也不難看出那人衣衫不整,腹部滲出大片鮮血,垂在兩側的雙手死死的攥着什麼東西。
而在婦人屍體身邊的,則是出來更換衣衫許久的齊王殿下。
齊王手持利劍,劍尖滴血,衣衫同樣淩亂,高大的身體緊繃成一道直線,肌肉輪廓清晰可見,往上臉色慘白,雙目圓睜,不可置信的望着地上的宮裝女子。
“慕!容!烨!”
齊王連忙扔掉佩劍,俯首跪地,嗓音沙啞。
“父皇——不是兒子——兒子沒有殺人!兒子絕不會做這等忤逆之事!請父皇明察!”
“陛下息怒!烨兒他向來重孝,此事一定有人陷害!一定是有人想陷害烨兒!”
“陛下,此事蹊跷。”
“金吾衛!金吾衛何在!”
金吾衛首領跪地請罪。
昭明帝胸膛不斷起伏:“去!命朝陽殿宮宴繼續,沒有朕的命令,誰都不準離開!”
“諾!”
“李将軍,如若有一隻活物離開皇宮,朕拿你是問。”
偏殿外的禁軍統領跪地領命。
不用昭明帝吩咐,暗處的神羽衛早已将進入偏殿的人控制了起來。
此時,慕容稷清醒的不得了,他被高公公抱着,身體故意發抖,高公公隻好抱着他退到角落,避開地上血淋淋的屍體。
昭明帝早已顧不上他,所以慕容稷可以大膽的打量進入偏殿的幾人。
聖上身後是兩位宮裝娘娘,其中一位服飾華美豔麗,剛剛開口為齊王求情,此時容色驚怒,目光緊緊落在齊王身上,定是其父為大理寺卿的沈良妃。
另一位雍容典雅,眼眸半垂,一舉一動都顯露着世家大族風範,是謝尚書的女兒謝德妃。
兩位娘娘往後,是一位绯衣宮裝麗人,樣貌與昭明帝有幾分相似,面容和藹可親,此時正在安撫沈良妃,應是長公主殿下。
魏侍中與崔中書令也在,兩人進門後便守禮止步,并未看見床邊的屍體,但從衆人臉色與齊王殿下的神态也可推測出發生了何事。
兩人皆驚詫萬分,在沈良妃後開口的便是魏侍中。
慕容稷意識迷蒙之前事情恰好談到需要一位身份能壓過威遠侯的人,除了齊王不做他想,當時宮宴兩位娘娘和長公主也都不在,這些人能一起見證這一幕,想來是被同時引到了這裡。
禍亂宮闱。
不論這件事是不是真的,隻要沾上了,齊王的名聲就壞了。
幕後之人,手段簡單粗暴,但卻有效。
但讓慕容稷最奇怪的是,宮宴中途離開的晏小公子竟然也在這裡。
那張漂亮的臉蛋上沒什麼情緒,眼神放空,似乎在思考着什麼。
忽然,對方望了過來。
狹長幽深的鳳目仿佛深海裡的漩渦,将自己卷入其中,越沉越深,不可自拔。
慕容稷眨了眨眼。
他這是在......勾引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