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道身影鬥法也似從雲澤國上空劃過，流星趕月一前一後疾行遠去。

“...你給我站住！”謝皎已将功力催發到極緻，眼疾手快從後方将随河攔腰一箍，火氣簡直要從骨頭縫裡溢出來。

随河被他死死抱住，兩人一起從高空摔下來，落地前緩了一緩。腳下是一方大石，嵌進磨鏡般的平湖中央，周圍山林環繞。群鳥被突如其來的動靜驚飛，謝皎翻身而上，一手撐着随河的肩，将他按倒在石面上。

長發紛飛，在随河脊背底下鋪開，柔軟而冰涼，缱绻地拂上謝皎的手。

謝皎雙眼動也不動盯着随河，手勁也下意識放輕了，極力壓着熔岩一般的心緒，随河被他控制着，也不惱，安靜得仿佛一枝夜色裡遲遲不開的白昙。

他仰躺在謝皎身下，默然等了一會。謝皎勉強平下去的怒火被他這般神态又煽動起來。

随河直視謝皎雙眼，他赤子之心不改，用那雙十五歲時的目光看過來，歲月錦上添花，也隻是令他多了些沉穩。

那眼神清亮而沉靜，波瀾不興，像池永遠不存雜質的秋水。他眼睛裡的薄光倒映出謝皎憤恨、怒火中燒到猙獰的臉，還有他從神情中滲出來的不容錯認的狂喜。

随河從前見過欣喜的謝皎，也見過憤怒的謝皎，唯獨沒見過這樣的謝皎。

謝皎齒列咯咯作響，像是恨不得一口咬死随河，“...師父，你這樣的心安理得，竟顯得我無理取鬧了。你一去經年，就沒什麼與我說的？”

随河撇開視線，淡淡道：“你修煉的本事都到狗肚子裡去了，何來一年？你還不肯承認那隻是個夢麼。早就告訴過你，日後閑暇了，會為你解惑的。”

“好，那些緣由不提，你告訴我為什麼騙我？”謝皎聲音奇異地輕顫，非要問個結果不可，他一手強行扳着随河的臉頰，讓他與自己對視。

“你為什麼一定要這樣騙我？與我成婚，給我天底下最好的美夢。你養夢貘就是為了這個？這也是你離開前設給我的難題麼，如果這真的是一道關，那我告訴你。大婚之夜後，你我在衆目睽睽下結為道侶，從此不論生死，隻有你是我唯一的妻。你放心，這一生短暫或漫長，我都會跟上你。這是你的錯...是你把魔種放在我心間的，你分明留下了一抹氣息在玉雕内，若不願意，我如何能與你成婚，洞房花燭。”

謝皎這樣說着，蓦然沖着随河一笑。聲音越來越低，在湖面水光上空彌漫的夜霧中，他極力忍耐的質問帶着些微惡意流了出來。

他擡手控着随河勁瘦窄腰，輕聲道：“...你還記得你是怎樣顫着這段腰，在我懷裡，在錦被的紅浪間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麼？”

啪——

不輕不重的一巴掌，打的謝皎微微偏頭。謝皎貼着他掌心的那個瞬間，心頭湧起的不是“他從來不打我巴掌”的愠怒，而是“這才是活生生的随河”的安心。

安心也隻有一瞬，随後呼嘯起來的是無窮無盡的憂怖與疑慮。

他如何才能将這樣的随河強留在身邊？

随河為何會一夜飛升？

他口中說的為之飛升下界的原因又是什麼？

到底還有多少他不知道的事？

謝皎在這個瞬間無比渴望強大，他想與随河共進退。而非像個廢物一樣躲在這人為他設好的軟紅陷阱中，抱着虛影沉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