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河笑了起來,落在陸雪寰眼中說不出的嘲弄。
陸雪寰把青玉筆攥緊了,他的身影原地消失,下一瞬間出現在随河眼前,咬牙切齒道:“錢關究竟是受何人點撥學成換魂術我不得而知,但算一算時間,三四十年前的三界中,我恰好有個懷疑人選。最為巧合的是,以錢關為媒,凡人劉璋與我找的那人身上竟有如出一轍的氣息。待我将這人尋到,你切記讓雲垂野親自出面來審問。”
随河思忖片刻,拱手道:“多謝釋疑,閣下的疑慮極有可能。劉璋這個人,我當時隻顧着青冥,并未分神去找,若是真的,恐怕已經找不到了吧。”
“你不過隻聽我一句解釋,就敢這樣斷言?”陸雪寰意外道。
随河搖了搖頭,緩緩道:“并非我盲目樂觀。我早就在想,錢關為何誰也不選,偏偏為青冥與劉扶霜換了魂魄。如今看來,或許青冥才是個幌子,重要的是劉璋而非青冥,海女族的身份隻是錢關——或者說背後那人,用來迷惑仙家的幌子。”
陸雪寰仔細思量片刻,逐漸正色,“你想說有人早在四五十年前就預料到今日的局面,從那時就想到了故意将海女的身份抛出來,以迷惑你們追查的陣腳。若真是這樣,這人究竟是未雨綢缪,還是自作聰明。他這樣費盡心機,連你們三個月的時辰都沒能拖住,圖什麼?”
随河靜靜地盯着陸雪寰身後的廢墟,“當然是時間,你别忘了,天界與堕天的時辰已經趨于同步。天界與人間、冥界的時辰亦發生了不可逆轉的變化。或許就在這不到三個月的時間裡,已經有我們無法想象的事情在陰影中發生了。總之,多謝你透露這個消息,我需要立即禀報天帝,告辭。”
陸雪寰面色倏變。
随河卻一刻也不想耽擱,轉身就走。
“站住。”陸雪寰出聲喝止。
随河回頭。
陸雪寰放緩呼吸,低聲問:“他給你這隻筆時,還說了什麼?”
“一個字也沒有。”
随河淡聲答道,乘雲走遠。
謝皎在數十裡外眺望着随河離開後才回來,他走近陸雪寰,反手将煎神壽插入背後的鞘中,狀似無意問:“你們剛才說了什麼?”
陸雪寰盯着手心裡的玉墜,臉上陰雲密布,“随河敢猜常人不敢猜測,敢想常人不敢想象,這樣的人,哪像個不足百年壽數的凡人?走罷,路上細說,現在緊要的是先找到那個人。先去見劉璋。”
謝皎擰眉:“他家宅起火都不見回來,後來我命夢貘去找,這人就像憑空消失,還是說在你這裡?”
陸雪寰冷哼了一聲,在前帶路:“自然是被我帶走了,否則我盯着他這些年豈不是心血白費。”
陸雪寰并起雙指在眼底,随着他默念神訣的聲音,風漩漸湧動,一道巨門出現在狂風中。
“回堕天。”陸雪寰走進門内,謝皎擡頭看了看,也提衣擡步跨入。
*
周旋久心神不甯坐在蓮台上傳授入門心法,姬非臣派來的弟子足足有上千人。底下無數眼睛盯着,他不得不聚精會神。
已經過去數個時辰,玉裁怎麼還不見回來。他就知道謝重明靠不住!
“周門主。”随河的聲音乍然響起。
周旋久吓了一跳,擡頭看,卻不見他的身影。
“您如常行事即可,姬非臣在蓮台周圍設了陣法,我不便破壞,否則他便能察覺到是我蹤迹。你擅自說話,他亦能聽到。所以你不必動作,我先說,你心中知曉即可。”随河向台下看了一眼,眼中難得浮起笑意:“都是些适合修道的好苗子,您的心願定能成真。”
周旋久講經頓時一停,他神情微怔,片刻後遺憾地歎息一聲。
下方數千弟子不解其意,隻以為是自己蠢笨不堪,掌教親自宣講竟然惹得他不快。大多人臉上露出惶恐神情。
随河知道他仍然為自己的離開耿耿于懷,不動聲色轉開話題道:“方才來的路上我瞧見青遲皇城戒嚴,城門外請真龍登基的百姓黑壓壓一片望不見頭。想來姬非臣是要在民心所向的美名中做個被迫穿上龍袍的皇帝。若非如此,他不肯登基。”
“姬晉自作孽,他氣數已盡,事到如今,你也不好插手。而我因仙名掣肘,更不能随意插手人間事。我們接下來靜觀其變即可。我會在人間隐姓埋名一段時間,您若有棘手的事,傳信與我即可。”
周旋久微不可察點了點頭,示意隻能如此。
随河走後,周旋久又宣講了兩個時辰,這才結束這場姬非臣安排的蓮台盛會。
暮色四合,天光漸垂。
僅是一夜過去,令他們二人乃至安心等待黃袍加身的姬非臣都沒有想到的是青遲後院起火。
兵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