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信是眼前這被西裝包裹,一絲不苟連頭發絲都透露冷淡禁制的男人。
“江總,文件。”
溫晚宜将文件遞到他的桌面上。
江叙深本來在看文件,淡聲回應一聲:“嗯。”
擡眼,桌面那份他等了一上午才到的加急件,最外殼卻是一張“人流手術同意單”。
他的視線卻隻盯桌面那張紙,甚至沒看她:“你是不是弄錯了?”
溫晚宜才想着忙完了事情,她待會兒就可以去面對那台手術,可偏頭就看到江叙深面前的那張手術提示書,她心跳瞬間飙到一百八十邁。
居然出了這樣要命的錯誤。
尴尬感像腎上腺素一樣席卷了她整個人。
她下意識要将那份手術書給拿回來,可男人的手指微軋住了那手術書的一側。
兩人就在那一刻形成了略微一秒的對持。
旁邊有人好奇着看過來:“怎麼了江總。”
那人視線要落到那手術單上,江叙深西裝袖口卻很巧妙地,也是替她隐私地遮擋住了那信息一欄。
他替她遮住了隐私。
再接着,江叙深的視線才第一次認真且濃重地落到身旁這女人身上,捎帶打量。
溫晚宜周身四肢都泛麻了,那是一種緊張到極緻的感覺。
無法形容。
她甚至害怕江叙深認出她。
或者當衆說出一切,講出質疑,也包括其他,問她是那天的女人?還是說她怎麼會出現這樣的錯誤,在投行搞這樣的事,比原地社死還尴尬。
“你是張理說的實習員工?”
江叙深出聲了,聲調低冽而冷淡。
溫晚宜:“是的。”
江叙深:“麻省理工,金融學碩士。”
溫晚宜更不知他是何用意:“對。”
而江叙深也進而打量眼前這女人。
目光捎帶疏離且距離地落她身上。
首先第一印象是她的分寸與邊界感,明顯男女社交裡鎮定而從容的,出了這種事,沒有緊迫,也隻有冷靜處理的淡定。
先不說這東西是不是她的,這第一反應确實是穩妥。
可溫晚宜還是怯場了,第一句先說:“抱歉江總出了這樣的岔子,我會把這件東西收起來的。”
女人身上先讓人入目的是一雙黑色尖頭高跟鞋,白皙的細膩膚色很是抓眼,極其具有女人味的纖瘦小腿,和包裹極好的黑色套裙。
她面孔很姣好,鵝蛋臉,黑色齊肩長發,那杏唇微點了唇蜜,面孔是一種恰到好處的柔和協調。
江叙深也隻淡打量她幾眼,拿起那份手術同意單還給了她。
“你的東西,拿好,也記得保護好。”
她接過,道:“謝謝江總。”
一旁林瀾也忍不住站起了身,怕自己的實習生做錯了什麼事:“江總,具體有什麼事?Zyra具體有做錯麼。”
江叙深已然收回視線,回歸如常:“沒事,會議繼續。”
溫晚宜拿着那張手術單,揉到手裡成了一團亂麻,等出去會議室時早已經身體脫力,靠到牆壁上,再記起捋平手裡的東西,回想剛才發生的一切,四肢發冷發軟的感覺仍湧上心頭。
太可怕了。
她想過那人城府深沉瞧不出底卻沒想會是這樣摸不透的場景。
溫晚宜甚至不知道他有沒有認出她,或是對這事有沒有什麼意見,别說他是江叙深,今天就是換了個領導在這,下屬送文件送成了人流手術單,她怎麼想都覺得死亡。
陸承宣發來消息:[要到手術時間了,你人呢?]
溫晚宜回:[今天時間耽擱來不及了,而且剛剛江叙深差點發現我。]
陸承宣:[什麼情況??]
溫晚宜:[我把文件送成了那份手術單,拿的時候沒注意夾層。]
陸承宣:[不是吧????!]
陸承宣:[/躺屍.jpg,算了,我躲躲吧,回頭别和我老爸說我參與了這事,江叙深要找上來可别把我供出來。]
溫晚宜:[?你什麼意思。]
之後怎麼給這少爺發消息都沒回複了,溫晚宜暗歎發小靠不住,緊接着會議結束,一陣收拾東西和交談的雜音傳來,溫晚宜趕緊站直了身,就見一群領導互相恭敬謙遜着走出來。
“江總,今天會議這麼順利,咱們要不組一場飯局吧。”高層領導的懷特首要說:“正好理深IFP分部的人難得這樣齊,也是慶祝您在華西區拿到這樣大的成就。”
江叙深仍舊是矜冷而淡漠面孔,别說那高定西裝給他增添多少魅力。
單是說話聲調都忍不住讓周圍女性多側耳傾聽。
“你們聚,我沒有時間。”
“好,那我找司機送您。”
等到了外面,秘書卻首要幫江叙深打開車門,在上車前,送行的衆人隻聽見這位地位尊貴而神秘的高層董事低冷聲音,也包括他再不為人所見的清冷側顔。
“你們忙,我有會議要先去,你們忙完記得休息。”
這也是他這位點石成金的太子爺魅力所在,疏離冷淡,人前卻永遠能保持客氣禮節性關心周圍人員。
即使他心底或許并不這樣想。
“好的。”
車輛離去,大家漸漸松一口氣。
溫晚宜也不知是最近懷孕原因還是說想到人流,站在人群裡,她特别犯惡心。
想到過段時間又要抽空去醫院,現在她還得經受這麼強密度的工作,那些壓力和緊張感并沒有随着她的自我開導而化解,反而像食物一樣累積在那兒令人作嘔。
她真的想吐。
“溫晚宜,你在想什麼?”林瀾的聲音拉回她思緒,給她使眼色:“你剛剛是什麼情況,拿去給江總的文檔有什麼不對?”
溫晚宜現在提起這事就條件反射。
“沒有事,文件一切正常。”
“奇怪,頭一次看江總對會議以外的事物那麼專注,而且又不是你文件出錯。我提醒你,作為行業領導者,這位江總眼裡可容不得沙子,你要是身為實習生在會議文件這種小事上出錯,明天可就别想在理深了。”
溫晚宜連連應聲:“知道,林姐我記住了。”
林瀾也是關心她,語重心長說完就放她行了:“今天是你休息日你也辛苦了,回頭到家好好休息,明天早些來公司忙。”
“好的。”
等和辦公室的人分别,溫晚宜到了路邊,卻再抑制不住心裡那種壓抑到緊迫的嘔吐感,她捂着胸腔,微彎下身子對着街邊就開始幹嘔起來。
白天沒吃東西,原本為了下午這場人流手術保持空腹的。
長時間沒吃東西加上一直保持這樣高強度的精神緊迫。
導緻溫晚宜現在有種特别強烈的幹嘔感。
生理性感覺來勢洶洶,完全抵擋不住。
路邊駛過低奢的黑色轎車。
“江總,是會議室裡那個新實習生。”
開車時秘書注意到路邊,看向後視鏡示意後座上的男人。
江叙深專注力停在手裡的文件上,本來回去前準備給小侄女帶個玩具。
知名玩具生産企業出來一款新品,國金中心旁的商貿圈有國内最大的那家品牌直營店,江叙深才讓秘書掉頭。
路邊身軀纖瘦的女人勉強捋好自己垂下的長發,極力讓自己保持體面樣子,她則單手撐着腰壓抑難受地在街邊對着垃圾桶幹嘔。
“她是有身體不舒服嗎,但會議室裡看上去還挺好的。”
Brian試探着打量後視鏡裡老闆臉色。
他想關心關心那位女員工,卻要顧及老闆,江叙深大概率不會在意這種事。
江叙深隔着車窗盯了那身影許久,忽而說:“停車,接她上來。”
Brian微微意外:“啊?”
跟着江叙深辦事這麼多年,他沒聽過對方有為哪位員工破例停車的情況,更别說還是接人。
江叙深:“聽不懂麼。”
Brian不敢多留,趕緊找地靠邊停了車。
溫晚宜在路邊幹嘔一會兒才覺得自己情緒要好了一些。
再擡頭,卻看見一輛黑色邁巴赫在面前停下,她認不出車牌,卻也記得是剛剛一行人才送走的轎車。
車窗降下,昏暗光影照出那男人優質側顔下颌,包括那矜貴冷淡的面龐。
江叙深側睨着那馬路邊緣的人:“溫晚宜。”
準确無誤,他叫出了她的名字。
“我可以和你父親解釋你怎麼會在我公司實習,但我沒辦法跟他講你怎麼把自己身體搞成這樣的。”
他認出了她。
但不是因為那晚,而是因她父親的那層關系。
溫晚宜父親是本地最知名的裝修商,但不是可以和江叙深比拟,在圈子裡占據一席之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