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微微一顫,蒼老得分不出性别的嗓音響起:“雲堯……”
顧禦諸挂上戲谑之笑:“怎麼稱呼?”
老者沒有說話,幹枯的手緩緩擡起,周圍飄零的葉便有序地在顧禦諸面前排列出一個形狀。
滾你妹的,我看不見啊,這個裝貨。顧禦諸笑意不減,若不是田言低語一聲,她還真有些尴尬。
“你呢?”顧禦諸看向老者身邊的白袍男子,“‘含光’、河伯,或者馮夷?”
男子語氣含笑:“在下早不是河伯。不過多年不見,還是含光順耳些罷。”
“可你手中并無含光,還稱得上是‘含光’麼?”
“也是…那便随你心意罷。”馮夷溫溫說。
馮夷看向顧禦諸身後眼盲的顔路與田言,眼中流露出惋惜與柔情,他歎息一聲。
“抱歉,”顧禦諸不再笑,她面露愧疚,“我沒照顧好他。”
聽見老師的呼喚,顔路眼前蒙着的白布滲出血花,他許久沒有這樣激動過了,但他不願自己作為顧禦諸愧疚的牽連。
“老師,弟子——”顔路剛要發聲。
“你将他照顧得很好,不必自責。你既不認為□□重要,便不要認為一切人都重視感官了,魚兒。”
田言緊繃神經,捕捉着一切對話與動靜起伏,緊張的模樣被馮夷看見,他淡淡輕功,仍與三人保持一段距離,而面龐更加清晰。他輕聲說:
“我們一直在等待,所以無需緊張,該知道的——你們自然會知道。”他笑了笑,“你是言罷,你很像你的娘親。”
一隻三足金烏倏地飛入驕陽中,發出一聲厲叫。
“噢,”馮夷淺笑說,“看來我們吵到阿瑤了。”他繼而看向顧禦諸,“她有話要對你說,阿雲。”
顧禦諸回過神來,她剛剛在想三色糯米團了。她向前幾步,直到與馮夷面對面。
“道可受兮不可傳。”瑤姬說。
瑤姬早知顧禦諸此行目的,這便要教授給她至道麼?顧禦諸有些懷疑,便問:“我們或許先提提條件?”
她穿過馮夷,與瑤姬面對。枯槁的白發将瑤姬的臉完全遮住,隻留下嘴邊枯黃的一寸皮膚。瑤姬擡起手,撫上了顧禦諸的臉龐,而後向下滑去,解開她的前襟。
顧禦諸沒有阻止,反而笑一聲:“才見這麼一面,行如此失禮之舉?曾聽聞山鬼是一名羞澀少女,真是有些意外了。”
“你拿到‘大千’了。”瑤姬平平說。
“害人的玩意兒,你想要?”
瑤姬搖頭,收回了停放在顧禦諸心口處的手。“掌管大千之力,代價極大,妾肉體凡胎,承受不下……然而,妾正有一物,可以壓制大千之負用,可發揮其更真實之力,名曰‘德門’。”
馮夷在顧禦諸背後補充道:“我與阿瑤尋找數年,于空桑之地得此德門,加之後期穩固,德門之力已趨于穩定。”
顧禦諸冷哂一聲:“利用我承接這兩種相沖而不穩定的力量,最後除掉東皇太一,你們自然漁翁得利。很好。可我會答應麼?”
“兩種力量并非相沖,反而相融。于是乎,兩種力量亦可相抵相消。”馮夷說。
“你、妾、河伯,利益不同,卻為同一個目的——除掉太一。”瑤姬說。
顧禦諸歎口氣,又裝出可惜的模樣:“哈哈,誰知道呢?除掉太一真對你這樣重要麼?——我來猜猜罷。
看你的皮膚,有二百多年了。可你是凡人之身,本不該留存至此。是什麼支撐你?——似乎并非對太一的怨念吧。”
怨公子兮怅忘歸,君思我兮不得閑。
瑤姬聽言微微動容,她擡眼看向顧禦諸。她的樣貌芳華不再,可一隻金色重瞳仍熾熱逼人,而顧禦諸并看不見,瑤姬也在這時發覺顧禦諸失明的實情。
“你在等伊摯?你不入輪回,他應下凡尋你,他在哪兒?”
“太一……将他的魂魄囚禁。”瑤姬說。
“噢——如此原因,我們的合作确實鞏固。再說說,你還要什麼?我可以順便成全你。”
瑤姬痛苦地閉上雙眼,氣息略微顫抖。一會兒,她平靜下來,輕聲說:“要你一吻。”
“……我有家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