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良緩步走去,與蓋聶并肩。
月平靜地灑在面前,風微微吹着椴樹葉,稍微有些香花味道。
“今夜月色很好。”張良寒暄說。
蓋聶“嗯”了一聲,仍想說些什麼。夜荼在他手中生輝。
“五月了,您需寸步不離大王。”張良用餘光觀察着蓋聶的神情,而蓋聶總如鏡般平靜,除他的妻子外,确無他人能看出那些微弱的漣漪。
蓋聶頓了頓,說道:“抱歉,蓋某無法保全顔先生的性命。”
張良盡量平靜:“二師兄那邊,俠魁還在暗中觀察,近期似乎平靜,眼下還無需擔心。……”
蓋聶握夜荼的拇指稍微抽了抽,連帶他的面色,似乎不算好看。
張良試探問:“蓋先生是覺得,子房的做法太過卑鄙?……”
蓋聶的睫毛顫了一下:“不…所謂‘兵不厭詐’,在戰場上,先生的做法是正确的。”
論卑鄙,他了解的還要多些。
讓她放手去做,如今杳無音信,多少是擔憂的。
張良罕見地讀出了他的情緒,卻也不知道該作何談。
少頃,張良緩緩說:“有時子房也會想到,‘若是小姐,當如何辦?’…韓非公子雖死,子房仍将小姐當作導師。”
蓋聶的指尖微微收緊,月光映得他眉宇間的陰影更深了幾分。
“她若在……”他開口,聲音低沉得幾乎融進夜風裡,“大約會先冷笑一聲,說我們‘迂腐’。”
張良一怔,随即輕笑:“是極。小姐向來嫌惡‘束手束腳’——她若在,當與陳大夫有話說。”
夜荼的暗紅色的劍穗随風輕晃,那是她師傅親手系的——蓋聶忽然覺得這穗子重若千鈞。
“二師兄之事,先生不必自責。”張良望向遠處山影,“小姐常說,‘活人比死人難對付’……二師兄未必沒有後手。”
蓋聶沉默良久。他想起妻子臨行前夜,曾蘸着茶水在案上畫過三道線:一道筆直如劍,一道曲折如蛇,第三道卻畫到一半驟然抹開。“縱橫捭阖之術,”她當時挑眉看他,“你們這些正人君子總想兼得,殊不知——”
“——‘斷腕方能執棋’。”張良突然接話,眼底閃過一絲銳光,“她早提醒過我們。”
蓋聶猛地攥緊刀柄。
夜風驟急,椴樹葉沙沙作響。蓋聶與張良同時側身——三丈外的城垛上,玄色大氅獵獵翻飛,鲨齒劍的寒光刺破月色,殺氣如潮水般湧來。
"時限已至,師哥。"衛莊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看來你的女人沒能兌現承諾。"
蓋聶沉聲道:"小莊,此事尚有隐情——"
話音未落,衛莊已迅猛欺近。鲨齒劍劃破夜空,帶起刺耳的尖嘯。蓋聶側身避過,夜荼橫擋,兩劍相擊迸出刺目火花。
“時限未至,你——”
衛莊攻勢不減,劍招愈發淩厲。
另一邊,白鳳指尖夾着三片白羽,似笑非笑地看着張良:"得罪了。"
白羽破空而來,張良急退數步,腰間淩虛剛出鞘半寸,就被一片羽毛擊中手腕。鮮血頓時湧出,他悶哼一聲,劍已脫手。
"看來儒家六藝,終究敵不過風的速度。"白鳳輕歎,手中又現出五片羽毛,"下一招,取你右眼。"
一片羽毛擦過張良臉頰,帶出一道血痕。另外四片封住他所有退路。
張良劍鋒一轉,劍尖畫圓,将兩片羽毛格開。但第三片已至咽喉——
衛莊的鲨齒劍在月光下劃出一道猩紅弧光,劍氣撕裂空氣發出刺耳尖嘯。蓋聶橫刀格擋,夜荼與鲨齒相撞的瞬間,一圈肉眼可見的氣浪從兩劍相交處炸開,震得城牆磚石簌簌掉落。
蓋聶後仰避讓,幾縷發絲被劍氣斬斷。他足尖點地急退三步,夜荼在身前劃出半圓,劍鋒過處竟有杏花虛影飄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