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齊地,臨淄城外軍營連綿數十裡。韓信站在新築的高台上,望着操練中的大軍。
一月前,韓信趁劉季與項少羽對峙之際,率軍東進攻齊。齊王與楚将龍且合兵二十萬于濰水布防。韓信以“囊沙壅水”之計,在上遊以沙袋截流,誘敵半渡時決堤沖垮齊楚聯軍,大破敵軍,斬殺龍且,齊王敗逃被殺。此戰一舉平定齊地,使韓信威震天下。
"大将軍。"蒯通從身後走來,這位謀士眼中閃爍着野心的光芒,"趙地已平,我軍擁兵三十萬,是時候..."
韓信擡手制止他繼續說下去,目光卻投向南方:"漢王派來的使者到哪了?"
"已過黃河,明日可至。"蒯通壓低聲音,"按大将軍吩咐,已經準備好了那份...請求。"
韓信嘴角微揚,從袖中取出一卷竹簡展開。上面是他親筆所寫,字迹工整得近乎刻闆:"臣韓信頓首言:齊地反複無常,非假王不能鎮..."
"大将軍真要如此直白?”蒯通忍不住問道,"不如先試探..."
"不必。"韓信将竹簡重新卷好,"漢王現在荥陽吃緊,項少羽主力全壓在他那邊。"他轉身,"我要他明白,這齊地是誰打下來的。"
當夜,韓信大帳燈火通明。他獨自站在軍事地圖前,手指從齊地劃向楚都彭城,又折返指向荥陽。這個三角地帶,如今全在他的兵鋒之下。
"報!"親兵在帳外高呼,"漢王使者到營門了!"
韓信整了整衣冠,卻故意拖延了半個時辰才召見使者。當風塵仆仆的使者入帳時,看到的是正在研讀兵書的韓信,案頭燭火搖曳,映得這位大将軍面色如鐵。
"漢王有何诏令?"韓信頭也不擡地問道。
使者恭敬奉上诏書:"漢王命大将軍即刻率精兵南下,合圍項少羽于荥陽。"
韓信這才擡眼,目光如電:"我軍剛經大戰,需要休整。"他示意親兵取來早已準備好的竹簡,"這是本将的奏請,請使者務必親手交予漢王。"
荥陽漢軍大營内,劉季正在用早膳,忽聽帳外張良與陳平低聲争辯什麼。他皺眉放下筷子:"進來吧,躲外面兒嘀咕什麼呢你倆?"
張良與陳平入帳,身後跟着風塵仆仆的使者。劉季一眼認出那是派往韓信處的信使,頓時眉開眼笑:"可是韓信答應出兵了?"
使者跪伏于地,雙手呈上竹簡:"大将軍有奏章在此..."
劉邦迫不及待地扯開系繩,竹簡嘩啦一聲展開。随着目光下移,他的臉色由晴轉陰,最後變得鐵青。
"好個韓信!"劉邦拍案而起,案幾應聲而裂,"老子被困荥陽,日夜盼他救援,他倒好,跟我要起王位來了!?"
竹簡被狠狠擲在地上,露出那句刺目的"齊地反複無常,非假王不能鎮"。張良俯身拾起,與陳平交換了一個眼神。
"大王息怒。"張良溫聲道,"韓信此舉确實..."
"确實什麼?"劉季怒極反笑,"老子在這裡與項少羽拼命,他在後面坐大,現在還敢要挾我!”
陳平突然輕咳一聲:"大王,使者還在。"
劉季這才注意到仍跪在地上的使者,眼中殺機一閃而過。張良不動聲色地踩住劉季的腳,而後另一腳又迎來另一個重量。他看看張良又看看陳平,于是吃了黃連般難看。
"你退下吧。"劉季強壓痛意,聲音卻仍帶着顫抖,"告訴韓信...告訴韓大将軍,本王...會慎重考慮他的請求。"
待使者退出,劉季一腳踢翻殘破的案幾:"虧他還是個堂主,還改不了那破性子!"
"大王!"陳平突然提高聲調,"請聽臣一言。"
帳内霎時安靜。陳平拾起那卷竹簡,輕輕撣去塵土:"韓信要的是'假齊王',而非真王。"
"有區别嗎?"劉季冷笑。
"區别大了。"陳平眼中閃過一絲狡黠,"大王何不順水推舟,封他個真齊王?"
張良猛地擡頭:"陳大夫!你…"
"子房稍安勿躁。"陳平繼續道,"眼下項少羽未滅,正需韓信出力。待天下大定後..."他做了個收網的手勢,"齊國臨海,最易生變,屆時大王派一上将讨伐便是。"
劉季的怒氣漸漸平息,眼中開始閃爍光芒。他看向張良:"子房以為如何?"
張良沉默良久,終于輕歎:"陳大夫此計...可行。但請大王記住今日韓信所為。"
"我記性一向很好。"劉季突然高聲喚道,"來人!準備王玺印绶!"
十日後,臨淄城外再起煙塵。這次來的不是普通使者,而是劉季的心腹謀士郦食其,身後跟着盛大的儀仗隊伍,金瓜钺斧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韓信聞報,故意隻派副将出迎。直到郦食其在大帳等候多時,他才慢悠悠地從校場回來,戰甲上還沾着塵土。
"大将軍接旨!"郦食其高捧诏書,聲音洪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