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厲淡淡地“嗯”了一聲。

錢多金隻覺天打雷劈，雙目無神，渾身仿佛被抽幹了力氣癱坐在地上，忽地又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口不擇言道：“我可以把王成志找回來！讓他繼續回來上班！”

蔣厲居高臨下地瞥了他一眼，狀似随意道：“那錢老闆可要加快速度了。畢竟聽說外面已經有人招聘他了。”

錢多金：“！！！”

他忙不疊地從地上爬起來，沖了出去。

蔣厲懶散地靠在椅背上，仿佛看戲一般，嘴角扯起幾分嘲弄的弧度，餘光瞥見李儀面無表情，他倏地收了笑，面色陰冷，“李儀，不好笑嗎？”

李儀頭垂得更低了，聲音愈發恭敬：“錢老闆的笑話隻有會長您才有資格看。”

蔣厲冷哼一聲，目光在他頭頂久久停留，才好似什麼都沒發生一般移開。

李儀全身的肌肉一松，這才發現後背已然濕透。

這個時候蔣厲應該早就動身往公會折返，可他卻紋絲不動，像是在等待着什麼。李儀不解，但也不敢出聲置喙，隻能僵着腿仿佛被膠水黏住一般定定地站立。

這一等，就等來了失魂落魄的錢多金。

蔣厲不用問都能想到發生了什麼，可他并未開口，靜靜地等錢多金率先按捺不住，“蔣、蔣會長，王成志他居然拒絕了！”

“嗯，他拒絕了你，被誰聘走了？”

錢多金一怔，“......我沒問。”

蔣厲正端起茶杯的手一滞，氣氛蓦地沉重凝滞起來。錢多金隐隐覺得自己快喘不過氣了，才聽見蔣厲語氣惋惜道：“王成志沒找回來，飯館的生意越來越差，錢老闆覺得自己還有什麼資格能加入公會？”

“我、我......”

“我還有道具！”錢多金兩眼一亮，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又重複了一遍，“對！我還有道具！”

“道具？”蔣厲看似疑惑實則循循善誘地問。

錢多金重重地點頭，“之前從王成志手裡搶回來的道具！可以給食物增益！”

蔣厲：“可道具的主人是錢老闆，和公會有什麼關系？”

李儀旁觀着一切的發展，仿佛在映證内心的預料，錢多金的話逐漸和他的心跳重合起來，“我可以為第五公會制作有增益的食物！”

果然。

又是這樣的結局。

蔣厲眼中恰當地流露出一絲意外，“錢老闆此話認真？”

“當然！”事情已經走到了這個地步，錢多金更加用力地鑒明真心，“第五公會人人向往，我不過是多做一點食物罷了，比起獲得能加入第五公會的資格，這點辛苦算什麼！”

蔣厲似乎被說動了幾分，面上露出為難的神色，久久沒有開口，仿佛在權衡某種利弊。

沉默像一把鈍刀子不斷削弱錢多金的信心，堅定的信念搖搖欲墜。他幾乎快要支撐不住了，才聽見蔣厲最終宣判道：“可以。”

錢多金喘出一口粗氣，笑容再也克制不住，雙眼快眯成了一條縫。

“第五公會成員錢多金向會長鞠躬！”他深深地彎下了腰，隻是啤酒肚上的肥肉卡在中間，滑稽不堪。

“會長。”他搓了搓手，眼中的貪婪不加遮掩，“既然王成志不識好歹，那我們是不是可以把他——”

錢多金做了一個“割頭”的手勢，“防止他為别人效力。”

蔣厲沒有說話，隻瞥了李儀一眼。

李儀會意，“錢老闆有所不知，王成志的新領導可是街頭那家雜貨鋪的老闆。背景不詳，您确定能得罪得起？”

更别提昨晚還冒出了《怪物百科全書》的消息......

錢多金眼中閃過不耐煩的情緒，面上依然讨好，“那家雜貨鋪再厲害能厲害得過我們會長？”

“隻要我們會長肯出手，别說老闆了，第一公會的張懷玉不也得乖乖認輸？一個小小的王成志而已......”

蔣厲伸手按住他未盡的話，“不用說了。王成志願意去雜貨鋪讓他去就是了，我意已決。”

自己是傻子别把别人都當傻子。

想借他的手除掉王成志，也要看看自己有沒有那個價值。

他還是低估了錢多金的貪婪，此人不能久留......蔣厲眼裡掠過一絲暗芒，笑容更加溫和，“雖然王成志暫時不能動，但我可以幫你解決第一公會的麻煩。”

錢多金心中原本的不滿和遺憾聞言頓時消散，“怎麼解決？！”

“去散播消息，就說第一公會忌憚你手裡的道具，想要搶而奪之。包括他們之前想要挖走王成志，也是為了他手裡的道具。”

“所謂的‘給王成志幫忙’不過是一個借口。第一公會向來喜歡充當正義之師，這不正是他們慣用的理由？”

“每天來你的飯館鬧事，讓你的飯館營業額日益下降，最後開不下去，隻能去向他們求助，他們再一副理所應當的态度搶走你的道具，約定再也不來飯館鬧事——這就是他們的謀劃。可就算他們以後真的不再鬧事，流失的客人還會回來嗎？”

“不會！”錢多金恍然大悟，狠厲道：“原來這就是他們的目的！”

蔣厲慢慢吹開茶水表面的浮沫，語氣随意，“是啊，這就是他們的目的。你不過就是去揭穿真相而已。”

再好的美玉染上瑕點，價值也會大打折扣。

“我知道了！”留下這句話，錢多金朝蔣厲鞠躬辭離，去找他的“好兄弟”計劃籌謀了。

蔣厲淺啜一口，茶水泡的微微發澀，他輕輕皺起了眉頭，像是自言自語一般，“王成志走了，連個會泡茶的人都沒有。”

“走吧。”他起身，撫平衣服上的皺褶，腳步聲輕不可聞，“以後也不用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