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淵序層層通過審核,終于離開了軍區的大門,他心急火燎地想走,門口卻是一群來送錦旗的市民們,看到他更加是眼前一亮,“是你救了我們家女兒。”“這就是時淵序上校嗎?”
門口外的記者,一看到他紛紛就湧過來,還有人拉着好大的橫幅“混沌之域全員平安歸來,非自然部門時大隊長立大功”。
話筒已經遞到他跟前,“聽說您就是這次救援行動的隊長,這次行動結束後有什麼感想嗎?”
“我沒做什麼,救援行動背後還有其他成員在背後努力,”時淵序硬生生扯出一些套話官話,“他們等會也會從這裡離開軍區,不要光謝我。”
“時大隊長真是謙虛,您從鬼域平安無事歸來,中途沒遇到什麼非自然存在麼?”
時淵序擡眼,“非自然存在?”
記者擠眉弄眼,“您不知道嗎,這麼幾十年混沌之域都沒平安回來過一個人,大家都猜是被那的鬼怪吃了,要麼就是被那個不可說之神……”
時淵序接過話筒。
“人心比鬼怪更可怕,在混沌之域失蹤的人,跟鬼怪無關,更跟那位神無關。”
他不知為何,脫口而出了這麼一句。
記者懵了,攝影大姐也蒙了。
“您是認真的?外面都這麼說,混沌之域的鬼怪容不得活人。”
“可這次大家不都平安回來了嗎?更何況,去混沌之域的人是我。”時淵序揚起下巴,“我這個人,剛好說不了假話。”
他清楚這一次平安歸來,一定是那位“主”的功勞。
對方戲谑又玩味,輕而易舉地殺戮審判官,卻唯獨放過自己一馬。
必定也能輕易讓他們全員歸來。
雖然他也不知道對方圖什麼。
但他清楚如果對方硬生生将自己從審判官手裡救下,又何必要普通人的性命?
他可以不信他是神,可至于其他的,他自己有眼在看。
攝影團隊都怔了怔,結果時淵序已經撒開腿走了。
可接下來,他就被密密一匝軍隊辦公室的人抓走了。
“時上校,您剛記了一項一級軍功,甚至完成了九大星系的遺迹保護計劃,連帝國聯盟總統祝文山都要接見您,宴會在第一區,現在各位軍隊首領已經入席,請您不要遲到,您是報告會的重點主角。”
“……”什麼慶功宴,報告會,都麻溜給他滾遠點,他當機立斷是找個動物園或者狗窩趕緊栖身,“我是真的身體不舒服……你們有見過剛下戰場的人就去慶功宴麼?”
更何況,他壓根就沒覺得是自己的功勞。
此時雙方遲遲争執不下,豪華商務飛艦就差直接跟他一路,時淵序心一狠,直接邁開腿跑了!
卻忽然間,他撞上一架銀白色的飛艦大門……
呵,他竟然遲鈍到連這麼大的障礙物都看不見,時淵序想正色稍稍緩和一下,可他的目光蓦然驚住了。
隻見飛艦大門是為他敞開的——而裡面,偏偏坐着的便是那高高在上,有着一張白皙漂亮臉龐,渾身帶着一層淡淡光輝,讓他萬分反感的那個神棍——
對方雖然戴着一副墨鏡,但修長好看的眉已經微微上揚了幾分,隻不過,那不是友好,而是赤裸裸的輕蔑。
此時旁邊的人群已經有些騷亂了,“安先生!請您聆聽我們的渴求,我們對您的愛,對至高神的愛,您是至高無上神的使者,是萬千聖徒的福音……”“安先生,請您接受我們星球的貢品和祈願吧!”……這些都不算離譜,最離譜的是“安先生,我想一輩子做您的愛人,就算不是愛人,也要做您的奴仆……”
時淵序很懷疑現在連神壇都開始飯圈化了,捧出了個這麼清高臭屁自以為是的家夥。
此時他忽然被一左一右有着雪白翅膀的天使長挾上了飛艦,旁邊的安先生則唇角冷淡地一勾,“許久不見,時上校身上的鬼氣卻越發重了呢,不過,慶功宴的重要嘉賓是我,也就是我想誰去,就要誰去。”
“不去。”
“不去就是違逆光明神的意志。”
“……”時淵序縛起手,打量起這神棍的豪華座駕,也就是凡人壓根不配購買的Alice集團飛艦,裡面的内飾都是超導體銀白碳纖維,還有有一層銀箔質感的柔軟天鵝絨。
他半晌才說,“好,我跟你去,但是我講清楚一點,我信誰,跟誰一起,跟你沒有半點關系。”
“真是無知且愚蠢……”安先生溫和從容卻一字一句尖刻,“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時上校應該在混沌之域遇到了一批審判官?”
“安先生,讨好你的總統都能繞星球兩圈,你為什麼執着跟我一個屁民打交道?”時淵序啧道,那雙還穿着軍靴的長腿就這麼繃直随即肆無忌憚地翹了個二郎腿,“遇到了又如何?”
“你向審判官揮刀這件事已經被我知道了,罪行呀——堪比渎神。”
“好,那我問你,大名鼎鼎的安先生,你知道審判官殺了我全家嗎?”
“我知道。”安先生那副面孔依然是淡漠的,“可是這世界上,不是隻有你一個人這樣。”
“……”時淵序心一怔,随即他忽然氣血上湧,直接一把扼住了安先生的下颌。
“不是隻有你一個人這樣?”
他那筋骨分明的指就這麼狠狠地摁着他的下颌,“所以我們這些普通人,就理所當然成為你們神庭的附屬品……那些輕而易舉就可以被淘汰掉的垃圾……是麼?”
一向淡然自若的臉龐忽然暴怒,那扼住他的下颌的手指都微微顫動,時淵序幾乎要無限克制才能摁下把那好看卻可憎的下巴摁碎的沖動。
“啊,我忘記你是養尊處優的神父,全世界都要愛你,信你,敬你,所以你不懂一個人連唯一的寄托都被毀滅掉是什麼感覺……你不懂背後再也沒有能夠肆無忌憚相信和依賴的人有多痛苦……你不懂。”
向下的眼尾末梢此時甚至沾染了晦暗,“……你知道一個人從出生下來就被判死刑的感覺是什麼麼?哪怕你再拼盡一切,他們還是會說——‘你不該存在’。安先生,你這樣的人……才是對我們這些努力拼盡全力活下去的人,最大的諷刺。”
此時飛艦内部的十個神庭成員都紛紛忌憚地倒吸一口氣——安先生說的直接點他就是神的使者,沒準可以在光明神耳畔說悄悄話濫用點私刑,就連統治整個星系的領主都不敢這麼對他說話!
此時安先生目光卻悠長了幾分,他迎上時淵序,淺淡的碧藍色眸透着墨色鏡片。
“不,我懂。”
“我不但懂,還比你了解得更透徹。可是時上校,不幸凄苦的人太多了,不是所有人都能被命運之神寵幸的,所以這樣才需要神庭,神庭之下,所有人得到的都是公平的,應得的,也隻有這樣——我才能給我的家人一個更好的未來。”
那些神庭成員此時都已經下意識拿起了長槍,“時上校,再對我們安先生無禮你就會被送到聖裁庭。”
時淵序蹙了蹙眉,挪開了手,無力地靠回座位上,“呵,你還有家人?做你的家人,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
安先生唇角有微不可聞的一絲落寞,可他卻仍然溫和地笑笑,聲音一揚,“話說回來,時上校已經親眼見過那個鬼域的領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