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其實有些賓語錯誤,畢竟易恪在這次行動裡能賺十塊也好,能賺十萬也好,最終獲益者都是桃李小區居民,和莊甯嶼個人關系不大。但現在暫時不糾結這個也行,因為如果真的能有五萬規則币入賬,那按照目前的菜價來看,足夠應付所有居民加怪物很長一段時間的日常開支。
莊甯嶼選擇相信易恪的賺錢能力,但同時不忘提醒:“如果你想靠暴力手段硬搶,成功的可能性應該不高,而且規則也不允許你把那輛賓利打折出售給怪物。”
“我發現你是真的不會替我心疼錢。”易恪對他表示欽佩,“為了五萬虛拟規則币,就要我把貨真價實的新車抵出去。”
現在還不到山窮水盡的時候,況且大少爺隻是錢多,人又不傻,看起來也沒有拿資産打水漂的霸道愛好。他抱着電腦靠在沙發上,依然穿着不合身的生日T恤,洗過一水之後,布料變得越發柔軟貼身,和暖黃燈光一起,勾勒包裹住了那些起伏的肌肉輪廓。
莊甯嶼不知道為什麼專賣店裡正義凜然的純色T恤,到他身上就變得如此欲拒還迎紙醉金迷,但好在線上會議已經開始,耳機裡是葉皎月的聲音:“諸位,今晚有沒有什麼異常?”
“在怪物回家之後,天氣似乎變得更冷了。”有隊員遲疑,“是我的錯覺嗎?”
“不是錯覺。”葉皎月說,“根據監測結果,今晚的氣溫的确要比昨天更低,但在規則之外,整個錦城又仍舊處于持續高溫狀态,所以桃李小區的溫度波動應該就是和怪物有關。至于這種波動是否具有持續性,仍需要再多觀察幾天。”
“還有,他似乎比昨天要更加暴躁。”另一名隊員補充,“像是一個會移動的炸藥桶。”這點從怪物敲門的手法就能看出來,當時巨大的“砰砰”聲響徹在樓道裡,堪稱三百六十度環繞驚雷,吓得隔壁一位老太太險些昏厥。
更冷的天氣,更惡劣的性格,除此之外,暫時沒發現更多異常。
至于要怎麼賺取規則币,衆人的提議也是五花八門,但鑒于大家在這方面的經驗都相當不足,因此絕大多數建議都集中在找一個錢包最厚的怪物直接放倒他,至于會不會變異,那也要先放倒再說,萬一變異後的錢更多呢,如潮水般湧出,這誰能說得準。
無視規則直接搶錢這種事,葉皎月在之前的行動裡并不是沒幹過,但搶完的後果……屬實有點不堪回首。她問:“有沒有稍微帶點智慧含量的提議?”
線上會議室陷入一片沉默,半天才有人回複,如果不能明着搶,那我們每天想辦法偷一百,也不是不行。
葉皎月發來一串振聾發聩的問号。
莊甯嶼看了一眼易恪:“你不發表一下意見?”
“對啊易哥,這屬于你的獨占領域。”耳機裡頓時傳來一片馬屁聲,也不知道隊員是真的相信易恪,還是慶幸自己終于可以不再貢獻本來就沒多少的賺錢智慧,“能不能教教我們?”
易恪說:“你們可以主動問他要。”
葉皎月遲疑:“直接要,他會願意給嗎?”
“已知目前小區一共出現了四類怪物,分别是客人、菜市場攤主、超市店主和公交車司機,後三類經過我們驗證,他們的行為大緻符合基本邏輯。”易恪說,“唯一例外的,隻有‘客人’。”
粗魯,野蠻,不講衛生,不允許房間裡的人發出任何噪音,理所應當接受服務,随時随地施展暴力,堂而皇之占據主卧,以及非常準時的早出晚歸。當中任何一種行為套在“客人”身上都是極度不和諧的,但“主人”卻可以。
易恪繼續說:“要是把怪物放在‘主人’的位置上,那整件事就會變得合理許多,或者說得更具體一點,他更像是一個有着嚴重性格缺陷的暴力男。工作應該很辛苦,否則不會每一天都灰頭土臉地回來,而我們扮演的角色,應該就是‘主人’的‘法定伴侶’,不僅負責家務,還得承受家暴。”
葉皎月立刻給總部發了一封郵件,讓他們把對桃李小區的調查重點放在此類案件上,看能否找出規則背後的故事。
“這麼一說,好像的确更加符合邏輯。”錢越打開新思路,“假定他是丈夫,那我們作為沒有經濟收入的妻子,當然可以問他要點生活費。”
“最好不要獅子大開口。”葉皎月提醒,“結合當前物價,我建議你們先從三百開始。”
線上會議很快結束。易恪活動了一下坐到酸痛的筋骨,又看了眼窗台上的溫度計,二十攝氏度,不像盛夏,更像是錦城秋天的夜。
“這就是你的計劃?”莊甯嶼問。
易恪一邊往卧室走,一邊問:“不合理嗎?”
“合理。”等他從卧室出來,莊甯嶼才繼續說,“關于‘主人’和‘客人’的角色,我完全贊同你的觀點,但這個怪物看起來屬實不像是能慷慨掏出五萬生活費的樣子。”
易恪抖開手裡的毯子,蹲下蓋在他的膝蓋上:“急什麼,還不到三天,明天你先按照葉隊的計劃來,剩下的全部交給我。”
毛毯材質輕薄柔軟,很新,不像是1601業主留下的東西。由此來看大少爺那輛賓利是真的沒有白開,運力堪比中型貨拉拉,時不時就能從行李箱裡摸出來一點殷勤。莊甯嶼懶得多問,擡手把人打發回卧室,眼不見為淨。
但毯子是很管用的,具體表現在這一夜雖然也下了雨,卻沒有熟悉的疼再鑽進膝蓋。
翌日清晨,怪物照樣坐在餐桌邊狼吞虎咽地進食。各種杯盤碰撞出叮叮當當的聲音,最後一杯豆漿被他灌進去之後,怪物站起來,粗魯地用衣袖擦了擦嘴,拿着公文包就準備離開。
“請等一下。”莊甯嶼叫住他。
怪物停下腳步,緩慢地轉過身,兩隻渾濁的眼睛和他對視,身為“丈夫”,眼神中看起來并沒有愛意,甚至都沒有善意。
莊甯嶼站在餐桌邊,一邊收拾杯盤一邊随意地問:“晚上你想吃什麼?”
怪物思索片刻,然後說:“牛肉面。”
“好。”莊甯嶼點頭,又說,“但牛肉最近漲價了,我的錢可能不夠,能再給一點嗎?”
聽到這句話,怪物的神情肉眼可見地不耐煩起來,他往前挪動幾步,胸口險些要撞上莊甯嶼的臉,左手也直直伸進褲兜。易恪站在客廳另一頭,手裡緊緊握着激光槍,紅色小點随着怪物的手臂一起移動,直至最後消失——威脅基本解除,因為對方并沒有掏出武器,而是從錢包裡抽出幾張規則币,用力丢在了餐桌上。
“砰”!
怪物離開房間,厚重的防盜門被他撞得險些脫離牆壁。莊甯嶼從桌上把錢一張一張地撿起來,一共兩百六十三,手心朝上的日子确實不好過,這麼大費周章,也就能買幾斤牛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