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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太醜,這個太蠢。
這個又醜又蠢。
今夜赴宴的近臣子女,有一個算一個,蕭篡全都看不順眼。
他收回目光,看向燕枝。
燕枝就坐在他身邊,低着頭,垂着眼,認認真真地切鹿肉。
這一大塊鹿肉,還是大軍還朝的時候,蕭篡在路上随手獵的。
蕭篡不像别國皇帝,偏愛精細小食,膳房将結實有力的鹿前腿割下來,架在火上烤熟,佐以些許調料,就送了上來。
剩餘的鹿腹鹿背,則分給了宴上諸位朝臣。
群雄逐鹿,鹿死梁帝之手,梁臣共分之。
是個很好的意頭。
不過,這可就苦了燕枝了。
鹿前腿結實,還帶着筋,烤得梆硬,切起來着實費勁。
燕枝一隻手按着鹿肉,一隻手握着匕首,整個人都要站起來了。
“呀……”
“讓你分個肉,又不是讓你殺個人,還要自己給自己鼓勁?”
蕭篡皺眉,握住燕枝的手,用力往下一按,便将那塊帶着筋的鹿肉一分為二。
“行了。”
蕭篡拿過他手裡的匕首,順手一刺,便将那塊較大的肉戳了起來。
燕枝忙道:“陛下,奴還沒分完……”
“還要怎麼分?”蕭篡反問,“你想要大的?眼大心小,吃得完嗎?”
“不是……”
燕枝話還沒說完,蕭篡就已經握着匕首開吃了。
算了。
燕枝夾起鹿肉,用牙咬住,費勁地撕下一塊來。
他好不容易吃了一些,轉頭一看,陛下已經吃完了。
蕭篡伸手,探進燕枝的衣襟裡,抽出他的手帕,最後倚在憑幾上,慢條斯理地擦手。
燕枝呆呆地看着陛下,心裡不由地生出一個無比可怖的念頭——
陛下是野獸變的。
猛虎,或者是惡狼。
否則天底下怎麼會有人,這麼能吃肉,這麼有力氣,又這麼會殺人呢?
這樣想着,燕枝忽然感覺自己的後頸涼飕飕的。
陛下在榻上的時候,也經常喜歡捏住他的後頸,用牙咬他的脖子。
就像野獸捕獵一樣。
難不成……陛下真的是……
蕭篡擡眼:“直勾勾地盯着朕做什麼?打算刺王殺駕?”
燕枝回過神來,連忙搖搖頭:“奴不敢。”
說完這話,他忙不疊轉回頭去,繼續啃咬那塊結實的鹿肉。
蕭篡看見,沒忍住笑了一聲:“蚊子咬的包都比你咬的大。”
他伸出手,捏捏燕枝沒幾兩肉的臉頰:“得虧你是朕養的小狗,要是野生的,早就被野獸抓去吃了,哪裡還輪得到你在這裡吃鹿肉?”
燕枝擡起頭,剛想反駁自己不是小狗,就被陛下笃定的目光堵了回去。
算了,陛下認定的事情,他再反駁也沒用。
隻會惹得陛下生氣。
還是不說話了。
慶功宴上,喜氣洋洋,觥籌交錯。
酒過幾巡,月近中天,宮宴接近尾聲。
每每宮宴,燕枝最期待的就是這個時候。
依照慣例,宴席結束之前,宮中都會燃放煙火,以求順遂,與民同樂。
燕枝喜歡看煙火!
“嗖嗖”幾聲,幾束火光竄上夜空。
緊跟着“砰砰”幾聲,大紅的煙火在空中綻開。
明亮又燦爛,耀眼又奪目,不論貧富貴賤,都能看見。
而且這次攻打慶國,他聽旁人回禀,士兵們在庫房裡,發現了慶國工匠研制的不同顔色的煙火。
陛下聽了,隻是說了一句“慶國皇帝蠢笨不堪,死到臨頭還耽于享樂”,但還是命人将煙火作為戰利品,帶了回來。
想來就是在今夜慶功宴上燃放。
燕枝還沒見過不一樣顔色的煙火呢。
這樣想着,他不由地更期待起來。
蕭篡隻瞧了他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
燕枝這個蠢貨,有點什麼事情就都寫在臉上,藏都不藏。
蕭篡丢開切肉的匕首,匕首紮在案上,左右晃了晃。
他扶了一下桌案,站起身來。
見他有了動作,燕枝反應最快,最先跟着站了起來。
緊跟着才是底下的朝臣。
宮人會意,高呼一聲:“擺駕城樓!”
于是殿中朝臣俯身叩首,恭請陛下先行。
蕭篡背着手,走下高台玉階,從朝臣當中穿過,跨過宮殿門檻。
燕枝跟在他身後,腳步都輕快許多。
蕭篡睨了他一眼,淡淡問:“就這麼高興?”
“是。”燕枝點點頭,“能看煙火,奴就高興。”
蕭篡輕嗤一聲,語氣仍是淡淡的:“别高興得太早了。”
“唔?”燕枝想了想,“雖然煙火轉瞬即逝,但隻要能和陛下一起看,那奴就高興。奴不會高興得太早,奴會高興很久很久的。”
蕭篡最後瞧了他一眼,什麼話也沒說。
依舊是白日裡登高看軍的那處宮牆城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