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霧也想不出什麼圓融的台詞了,他就硬上。
老爺子冷哼了一聲,沒好氣地看着這小子端着一個藥碗就杵到自己嘴邊上了。
牙被磕了一下,老爺子還沒來得及發火,味道難聞的苦藥就順着他的喉嚨往下淌了,這小子竟然敢直接灌他?
本着不想在小輩面前太過狼狽的心理,老頭子還是硬着頭皮喝了,然後下一秒讓他青筋直跳的是,這小子還順手把食盒裡的蜜餞也撈起來吃了,那本來是哄着病人喝苦藥的。
“攆出去,誰帶來的人趕緊攆出去。”拐棍兒敲的梆梆響。
候在一旁的管家眼觀鼻鼻觀心,您老可以自己趕人的哈,平日裡一言九鼎的這會兒裝腔作勢上了。
最難的一步走出去,覃霧也破罐子破摔了,在這個家裡更不拿自己當外人了。
他拿起花園邊上的銅質噴壺,饒有興緻地幫忙澆花,隻顧着看眼前了腳下一個沒注意就踩折了棵名貴的蘭花,看得老爺子那叫一個心痛啊。
書房裡的博古架上新添了幾件自己沒見過的寶貝,漢白玉的茶盞瞧着成色很不錯,他手指一抛就砸碎了聽個響兒,像個爪子很閑的貓咪,這下不光老爺子一個人心痛了,管家也看着來氣,這招貓逗狗的脾氣也跟他們家孫少爺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爺孫倆都在互相給信号,惹得老爺子心裡越來越激動,有個很不科學的猜測在他心裡缭繞了大半天了。但是他不敢對别人講,也不敢開口問,隻默默地吞了兩片降壓藥,怕待會兒不管成不成的自己都扛不住……
午後的陽光都是慵懶的,覃霧不用人招呼,自己挑了張看着順眼的搖椅躺下了,翹着的二郎腿蕩蕩悠悠的。
他放下了所有的戒心,連帶着老爺子也心緒甯靜了幾分,拄着拐杖站在屋檐下看了他很久。
“老爺,您要不要歇息下?”
“不了,不敢睡啊,怕睡醒了再犯糊塗。”
老管家的視線也穿越過了大半個院子,鎖定在那個蕩蕩悠悠的人影上,無力地歎了口氣。這次找過來的替身是最像的一個,如果是欺騙的話就騙的久一些吧,難為他了,把孫少爺的性情都研究得那麼透徹。
夕陽西下,睡飽了的覃霧伸了個懶腰,注意到了樹下擺着的一盤殘棋。
他的手指撚起白子,随意地落下,略作思索之後又下了一枚黑子,出招非常快,自己和自己殺了幾個來回,等到棋盤上籠罩下了一層陰影的時候才意識到背後站了一個人。
老爺子嘴唇都哆嗦了,眼睛一眨都不敢眨,生怕是自己老眼昏花了,圍棋最能暴露一個人的路數,他親自教出來的孩子又有什麼認不出的?
老人家似乎察覺到了什麼,問得很隐晦:“我不問你,我隻問他。他這些年過得還好嗎?”
覃霧愕然,不愧是久經沙場的老爺子,夠敏銳的啊,雖然自己也沒多用心地遮掩。
他本來想含糊過去的,但腦子裡突然又被前幾天刷到過的中二病台詞荼毒,憋着笑,深沉地來了一句:“還行,些許風霜罷了。”
老爺子一臉無奈,這孩子怎麼神戳戳的。
“他不能和故人相認對嗎?”
“對,他還有任務在身,也被一些看不見的法則束縛着,不能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老爺子聽懂了。
覃霧笑了笑,來到這個位面這麼久了第一次感覺到近鄉情怯了,他拉着老爺子粗糙的手晃了晃,“好好保重身體啊,别垮了,還等着您堂堂正正地接他回家的。”
老人家渾濁的眼睛裡灑下了幾滴清淚,一字一頓地應道:“好好好。”
他不問自己孫子的魂魄是怎麼回來的,這種人類無法理解的驚天秘密本來就是不能問的,再把人吓跑了可怎麼辦。
當第二日清晨,再來主院問安的時候,晏非就看到他七十歲的爺爺穿着正紅的對襟褂子,肥肥大大的練功褲,正在院子裡打着八段錦,耍的那叫一個虎虎生風,面色紅潤,整個人瞧着像是年輕了二十歲。
老二傻眼了,哎?
覃霧裝傻,“你叫我來的任務不就是這個?這不是挺有效果的嗎。”
看這架勢,再讓他奮鬥二十年也當不上家主啊。老二破口大罵:“草,讓你替我盡孝,沒讓你這麼敬業啊?給我們家老爺子灌什麼迷魂湯了這是?”
覃霧不語,隻是一味地冷笑。
你最好準備根荊條給我一步一跪地請罪,不然老子回歸的那天抽不死你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