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溪山拿着一封地藏王的赦免令把杜子仁帶走了,臨走前杜子仁還沖白月練和厲溫笑了一下,挑釁十足道:“可惜,隻能下次再見識楚江王的手藝了,東嶽大帝,後會有期。”
審訊室裡忙活了大半天的判官和閻羅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跟在兩位上司身後,沒人敢說話。
厲溫用舌頭頂了頂側腮,沒好氣道:“看什麼看,都沒活幹了嗎?隔壁還關着一群十殿閻羅呢,不審完今天誰都不能下班。”
衆人偷偷哀嚎一聲,白月練則冷漠地跟衆人打了個招呼,一眼不發地上了電梯,直奔地藏王辦公室,連門也沒敲,推門道:“你什麼意思?”
地藏王正站在書架前,看一本印刷模糊的舊書,她頭也不擡地摘下了眼鏡,輕輕放在桌子上:“東嶽,有時候你這脾氣也得改改了,酆都沒的早,等我百年之後,怎麼放心地把地府交給你?”
白月練哼了一聲:“打感情牌沒用,你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地坐在辦公室把别人當猴耍,最好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
地藏王長得很貴氣,十分優雅,當上位者當久了,看人的時候喜歡定點看,如果是池雲谏站在這被她這樣盯着,大概會立刻忍不住挪開視線,可惜站在這的是白月練。對視片刻後,地藏王歎了口氣,決定不跟白月練硬碰硬,從書架後面拿出一個皇冠曲奇的鐵盒子。
白月練無語片刻:“别告訴我你在這裡面裝針線每天偷偷繡十字繡。”
地藏王重新戴上眼鏡,示意白月練站過來,然後掰開鐵盒子,裡面躺着一枚烏漆嘛黑的石頭。
僅僅是站在旁邊,白月練就能感覺到其中蘊含的陰冷靈力,不由得皺了皺眉:“這是什麼?”
“妄念,”地藏王道:“更準确地說,是這幾天以來,所有惡靈陣的本質。”
“我手裡這枚是應溪山上交的,是她的妄念。東嶽想看看嗎?”
不等白月練回答,地藏王把石頭捏在手心裡,緊接着,白光一閃而過,再睜眼時,兩人已經不在地府大樓了。
她們站在小鎮的街道上,一輛自行車打着鈴從兩人身體上穿過,白月練皺了皺眉,問道:“這得是八九十年代吧?”
紅旗飄揚,欣欣向榮,是百廢待興的好時代。
地藏王點點頭,嗓音優雅:“這是應溪山和應和的記憶,你不是想知道我為什麼批了赦免令嗎,看看就知道了。”
兩人說話間,有個紮麻花辮的學生騎着自行車過來,把車鎖在衛校旁邊的車棚裡,她面容和婉,淚溝明顯,不難看出正是年輕時候的應和。
淚溝這東西,在美人身上完全就是錦上添花,應和長相出挑,淚溝更像一條溫柔的出路。
白月練沉吟片刻:“這個時間段,是應和跟杜子仁剛認識的時候吧?”
地藏點點頭:“你猜到了。沒錯,杜子仁在凡間待過七年,就是在這時候認識的應和。”
杜子仁此人,心胸并不十分寬敞,是地府有名的勢利眼,在以前的記檔上,還有她貪污受賄的處分記錄,可謂地府一大毒瘤。
白月練一向點背,頭一回插手地府事務,挑了個人升官,就挑到了杜子仁,更給了她勢利的資本。
杜子仁心思浮躁,在人間的時候流連花叢,短短一年談了六個女朋友,膩了就編一個理由,再對凡人用點幻術暗示,等她到了成方街的時候,前幾任女朋友都以為她死了。
當時成方街有厲鬼出世,杜子仁不夠警惕,拔除過程中受了傷,被毒封了靈力,沒法回地府,就坐在衛校車棚後邊的小道裡給自己止血,被應和給聞見味了。
白月練看着應和停好車後來回嗅,歎道:“這是狗鼻子吧。”
那個年代的學生普遍根正苗紅,應和一頭鑽進逼仄的小道裡,看見渾身是血的杜子仁,驚了一跳,但居然完全沒想跑,從書包裡翻出紗布來要給她包紮。
杜子仁眼裡的警惕和打量蓋都蓋不住,應和卻跟沒看見一樣,半跪在地上麻利地處理傷口:“同學,你打架了?别擔心,我這有碘伏。”
昏暗中,杜子仁卻一把鉗起應和的下巴,一雙精明的眼睛在那淚溝上逡巡片刻,古怪地笑了:“是啊,麻煩你幫我包紮一下。”
白月練點評道:“落入人間的受傷鬼官遇到善良美麗的人間學生,怎麼是這種橋段?小說看多了吧。”
地藏王道:“你是不是覺得杜子仁理所應當地喜歡上了應和,一開始抱着玩玩的心态,後面漸漸動了真心?”
白月練“唔”了一聲:“這種發展很合理啊。”
地藏王卻笑着搖搖頭:“杜子仁交女朋友很看長相,應和不是她喜歡的款。而且應和本人是個直得不能再直的直女。”
白月練撇嘴道:“那你可别告訴我杜子仁想跟人家交朋友。”
杜子仁還真要跟人家交朋友。
應和在衛校成績很好,也經常幫鄰居家的小診所照顧病人,處理起傷口來特别麻利,沒幾下就包紮好了。杜子仁一直盯着應和的臉,笑裡帶着點讓人捉摸不透的惡意:“謝謝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