笛飛聲淡淡道:“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千乘之王,萬家之侯,百室之君,尚猶患貧,何況匹夫?”
“說的也是。”李蓮花有些蠢蠢欲動,“我若是到京城裡行醫,應該早就賺個滿盆滿缽了。”
笛飛聲本是即刻要動身前往笛家堡,但李蓮花堅持要陪他一同前往。想到京城裡還有一大隐患未除,他便決定将複仇之事壓後,先陪李蓮花到京城一行。
想起東瀛浮屠三聖早已暗中投效萬聖道,上輩子角麗谯能抓到笛飛聲也有這三人一份功勞,李蓮花便覺得等一切事畢,再陪笛飛聲回去複仇也更安全些,于是兩人達成一緻,雙雙直奔京城而來。
兩人所在的地方是京城的一家客棧,這客棧開在一條十分繁華的街市上,能住得起這地方的人非富即貴。幸而金鴛盟有錢,養起盟主和還未上任的盟主夫人來也是财大氣粗,整個京城最好的客棧說住就住。
沒說幾句,忽然有人過來敲門,笛飛聲起身,不多時拎着幾包糕點回來,又将一串顔色豔紅,裹着厚厚糖漿的糖葫蘆遞到李蓮花嘴邊。
李蓮花眼神一亮,接過來啊嗚一口咬下一顆,吃得津津有味。笛飛聲便也站在窗邊朝下望去,有一搭沒一搭地陪他閑聊。
沒多久,有一個粉衣少女從樓下經過,一路興緻勃勃沿街買了不少小玩意兒,簡直跟頭一次出門的孩子一樣。
兩人同時一怔:“昭翎公主?”
“果然是金尊玉貴不谙世事的當朝公主。”笛飛聲面上露出些許嘲弄,“上輩子偷跑出宮被拐,僥幸入了女宅被你和那姓方的小子救出來;這輩子女宅是沒了,不知道會被拐到哪裡,隻怕未必能遇上你這樣的好心人。”
“誰知道呢,”李蓮花也忍不住一歎,“咱們莫非還要做一次打拐的熱心人?等等……”他忽然變了臉色,“東方皓那個賊子根本不知道女宅被毀,他拐了新的姑娘肯定還會送上香山,玉樓春那家夥咱們殺早了!”
笛飛聲輕哼一聲:“玉樓春那等惡徒,多活一日都是污了香山的絕好風景。你既擔憂東方皓繼續作孽,直接叫人把他抓住就好。隻有一點,這位昭翎公主絕不可讓她被抓上香山,否則定會暴露香山所在,被監察司順藤摸瓜查到金鴛盟頭上。”
李蓮花想了想,眼睛一亮:“女宅的管事碧凰姑娘或許會知道玉樓春買人的流程,咱們傳信給兩儀仙子問問,若是能将這條拐賣人口的産業摧毀,也算積德積福了。”
笛飛聲自然無有不應,當即喚來無顔,令他聯絡香山和金鴛盟總壇,查實女宅姑娘們被拐賣的線索,務必抓住東方皓,把哪些拐子們一網打盡——最重要的是,香山如今已是金鴛盟的秘密據點,千萬别叫監察司和百川院摸到那裡去了!
無顔辦事一向靠譜,這事由他全權負責,别說是笛飛聲,就是李蓮花也覺得放心。
當天夜裡,兩人便悄悄潛入皇宮,沿着密道進入那沉入地底的極樂塔。
南胤術師風阿盧的屍體依舊躺在塔底,懷中抱着那尊沒有機關的羅摩鼎。
李蓮花咬破手指,一滴血就讓尚在沉睡中的業火母痋灰飛煙滅,然後又将羅摩鼎原樣放了回去,轉頭沖笛飛聲笑道:“好啦,這母痋已死,我還真想看看單孤刀費盡千辛萬苦,卻發現自己竹籃打水一場空時,會是個什麼表情。”
笛飛聲見他躍躍欲試,不由得失笑道:“也好,那就讓此處保持原樣。不過,這滿地的錢财卻不能留在此處便宜了他。”
三王十二鳳經營有道,金鴛盟十年前就已是富可敵國,笛盟主見多識廣,又被整個金鴛盟富養,哪些寶貝貴重又容易出手,他一眼就能看出來。這時直接将極樂塔中的那些金銀财寶席卷大半,扯下那件被人用來裝神弄鬼的輕容,打成兩個包裹,跟李蓮花一人一個提在手中。
“咱們走吧。”他轉頭招呼李蓮花離去,卻見對方躊躇着望向風阿盧屍首方向,連忙又走到他身旁,“怎麼了?”
李蓮花指了指不遠處的牆壁,那上頭挂了一幅壁畫:“我有些猶豫,要不要毀去那個秘密。”
笛飛聲疑惑道:“秘密?”
李蓮花帶他走到壁畫面前:“當年南胤術師風阿盧帶着業火母痋混入皇宮,本欲刺殺光慶帝,卻與盈妃有了私情。光慶帝無法生育,盈妃靠着與風阿盧私會生下皇子,被封為後。大熙皇族血脈,從百年前就已經斷絕。”
笛飛聲仔細去瞧那壁畫上的内容,果然将此事畫得清清楚楚。他本就是極聰明的人,心念電轉間已将風阿盧與盈妃還有這極樂塔的事猜得八九不離十,當下就是一聲冷笑,攬着李蓮花的腰就要走人。
“阿飛?”李蓮花錯愕地被他帶着走出幾步,連忙停下,“這壁畫……”
笛飛聲不等他說完便打斷道:“那狗皇帝上輩子逼你交出忘川花的事情我一刻也未忘記!我沒即刻将這壁畫拓下來傳得滿天下都是,也隻是不想天下大亂,為你積福積德。這壁畫會不會曝光我不插手,一切聽天由命,但這個秘密是那狗皇帝的把柄,金鴛盟将來的壯大已成必然之勢,誰也不知皇帝會不會因此看金鴛盟不順眼,為了你我後半生安穩不受脅迫,壁畫絕不能毀。”
李蓮花頓了頓,輕歎一口氣道:“是我想當然了。你說得對,這壁畫确實得留着。”
兩人沒有耽擱,悄悄離了皇宮。他們原本還打算在京城閑逛幾日,隻是想起上一世皇帝用方多病一家逼迫李蓮花求死,如今正與那皇帝同處京城之中,頓覺興緻全無,索性直接離開京城,趕往雲隐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