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還真勸到了岑婆的心坎上!這麼多年沒見的小徒弟,變了副樣子回來,還是被金鴛盟大魔頭送回來的,她哪有不着急問個清楚明白的道理?
于是等師徒倆回過神時,已經提着笛盟主用内力熱過的茶水,雙雙坐在堂屋中,瞧着廚房升起的炊煙,面面相觑。
岑婆此時倒已對這大魔頭惡感盡去。如果笛飛聲素日裡都是這般體貼相夷,那她倒是有點相信兩人的确已經在一起了。
李蓮花一向是不跟笛飛聲客氣的,可是當着師娘的面,多少有些不好意思,但也深知他所言不差,便慢慢将這些年發生的事情說給岑婆聽。
十年之前他被身邊好友背叛,一杯碧茶下肚以至于惜敗笛飛聲,最終重傷墜海;十年之後兩人重逢,因為發覺事情有異,中間似有人挑撥金鴛盟與四顧門敵對,以緻兩敗俱傷,兩人決定攜手合作雲雲……他挑挑揀揀說了一些,倒是對自己這些年的辛苦求生一語帶過,隻說了自己四處行走時碰到的一些趣事。
岑婆聽說他中了天下至毒,連忙抓着他的手腕給他診脈,果然診出身體虛弱,大病初愈之相。讓她頗為驚訝的是,李蓮花體内除了殘留的觀音垂淚藥效在緩緩修複他的身體之外,還有一股至陽至剛的内力在護着他免受寒意侵擾,想來便是那位金鴛盟盟主成名已久的悲風白楊。
“相夷啊,你師父若是泉下有知,知道你今天回到雲隐山,會很高興的。”岑婆欣慰地拍拍小徒弟的手,“你是他最喜歡的徒弟,當年他知道你出事以後,悲痛欲絕,誰也不想見,還把自己關起來,對外就說是閉關修習武功,結果沒多久就走火入魔,氣絕身亡了。”
李蓮花經曆上一世,早知道師父漆木山是被單孤刀害死,隻是師父之所以會走火入魔,到底是因為聽到了他出事的消息,為此他一直心懷有愧:“當年我傷好之後,曾回來過。得知師父去世,我無臉進門……”
岑婆瞪大了眼:“你個傻孩子,你就是因為這個不敢回雲隐山?”
李蓮花啞聲道:“徒兒不孝,害得他老人家……”他說到此處,眼淚順着下颌落下來,再也說不下去。
岑婆歎了口氣:“這也怨我們呐。我跟你師父鬥氣鬥了半輩子,臨了臨了,我才發現,其實我舍不得他,也舍不得你,還有你師兄……等你們都走了,現在想想,我這心裡頭也是懊悔不已,還讓你受了那麼多苦……”
李蓮花連忙止住眼淚安慰道:“師娘您看,我這不是挺好的嗎?”
“挺好,回來就好……”岑婆點點頭,“師娘再也不會讓你受苦了!”
兩人聊完了這些往事,李蓮花正猶豫要不要将單孤刀未死的事情說出來,門口忽然被人敲了兩聲,師徒倆擡頭看時,卻是笛飛聲不知何時立在門外,一手一個托盤,上頭放滿了飯菜。
“岑前輩,相夷,該吃飯了。”他微微一笑,擡手示意,“前輩若還有未明之事要問,不妨吃完飯再談,相夷如今的身體可挨不得餓。”
隻一頓飯的功夫,岑婆對笛飛聲更有好感了。
笛盟主被金鴛盟金尊玉貴、畢恭畢敬地供着,沒想到做飯的手藝正經不錯,而且李蓮花吃下第一口時還愣了一下,對他來了句“原來你說的那個廚子是你自己?”
雖然不知道這是兩人之間什麼不足為外人道的故事,但很顯然相夷不是第一次吃他做的飯菜,以一個大病初愈的人的食量來說,今日這一頓飯菜明顯很合相夷的胃口,也可見平日裡被笛飛聲照顧得有多好。
用完飯,岑婆帶笛飛聲去了從前單孤刀住的屋子:“笛盟主,山上的空屋比較少,這是當年單孤刀練武時住的地方,委屈你将就一夜。老婆子我跟相夷多年未見,還有些話要說,就不打擾你休息了。”
“有勞前輩費心。”笛飛聲自然不敢有什麼異議,隻是聽說這是單孤刀從前住過的屋子,便有心提醒一二,“聽聞前輩教導單孤刀多年……晚輩行走江湖,當年相夷這位師兄的為人在江湖上褒貶不一,前輩在山中隐居,隻怕不曾聽聞。”
岑婆聞弦歌而知其意:“單孤刀表面看似随和,實則很會隐藏自己,他的争強好勝之心比相夷更強烈。相夷争勝之心不過是年少氣盛,對他師兄曾多次相讓,比武時還曾故意敗于他手,而單孤刀……甚至不太容人。當年他與相夷比武,為了得勝不惜使用旁門左道。也怪我,沒有教好他,沒能将他帶到一條通達的路上來。”
笛飛聲正色道:“前輩此言差矣。人之本性早已注定,若想糾正何其難?前輩多年言傳身教,費心教導已是盡力,單孤刀行事走偏又豈能怪前輩未能糾正。”
岑婆看他生得雖然俊美卻頗有厲色,原以為這人性子也是硬邦邦的,沒想到竟然還會安慰人,對他的欣賞又多了一層:“好孩子,你也累了一天了,早點休息。”
笛飛聲目送岑婆離去,便在屋内唯一的那張竹床上盤膝坐下,閉目打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