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華宮。
琉璃造就,寶玉妝成的雲中仙府。
白衣仙侍被枝桠上垂落的三千青絲擋住去路。
仰頭看,琅玕玉樹間正藏着一個紅衣倩影。
“我說怎麼到處都尋不到你,原來在這裡躲懶——!”
丹姝渾身一個激靈,瞅見樹下的人正怒目而視。
清雲本想将人捉住,不妨被她一躲,施施然跳下樹來。
紅裙翠袖,發似玄鑒。
一雙赤金瞳,生得風流靈巧。
“還想跑?”清雲直接用捆仙索将人拿了:“三萬棵仙草澆了沒有,殿内的塵撣了不曾?!”
丹姝尴尬一笑,隻得認命地跟着清雲回了靈光殿。
穿梭在草田裡,丹姝手裡捧着個雙耳玉瓶,開始裝模作樣地澆水。
瞧見清雲一走,便渾身卸了勁,一擡手仙索自行掉在腳邊。
将玉瓶一抛。
丹姝雙指從中牽出一絲雲霧,掌心一托,靈氣便瞬時翻湧成風,四周雲氣聚集。
倏忽,靈雨絲絲落下。
她仰躺在石台上,看着這場細雨将那三萬棵仙草澆了個透徹。
*
丹姝本是一條修煉千年的蛟龍,三渡雷劫而升仙。
伴随九天神雷飛升至茫茫宇宙。
可她到了南天門壓根沒有天官接引,還差點被天兵拿了。
等了許久,才等來一位騎着五彩神鳥的白胡子老頭,自稱司命府主簿李有德。
李有德見她血迹斑斑衣衫褴褛,生了輕視之心,想讨要點人事好處。
丹姝初入天宮聖地,不曾想仙人也計較那些個柴米油鹽,金珠玉翠。
隻能迎上前,滿臉賠笑:“我來路迢遙不曾備得,望仙師容我——”
“打住——”
李有德瞧她一臉窮酸,料定她半分家私也無,直接将她打發來物華宮做了仙侍。
每日不是端茶倒水就是侍奉花草。
丹姝滿心愁緒:這跟說好的不一樣啊!成了仙怎麼還要當奴婢了?!
混迹于那些仙童仙娥中,丹姝總算摸到一點門路,原來神仙也是有仙籍的,仙籍錄于仙箓之中。
仙箓在手才算過了明路,進而分派職司,行走于三十三重天上。
丹姝恍然:看來拿回仙箓,才是她的頭等大事。
可她人生地不熟,連靈霄寶殿大門朝哪開都不曉得。
便将注意打到了物華宮的主人身上。
她留心打聽了,物華宮的主人名辛啟,乃是神宵玉府司徒元君的小弟子,還擔着桐鄉郡,新任雨師一職。
隻是她倚着殿門等了又等,壓根尋不到人。
問了小仙娥才知辛啟此人一日三宴,今日瑤台明日琅苑,等閑找不到人。
丹姝兩眼一黑:早知如此當初便許李有德一些好處了,好過此刻打黑工。
澆完仙草,丹姝正巴望着,清雲一陣風似地來了,還神色慌張地合上殿門。
丹姝不明所以:“有惡鬼在後頭攆你不成——”
“風師打上門來了!”清雲抖着嗓子,六神無主:“如今正在殿外呢——”
“打上門來,為何要打上門來?”
“這我如何曉得——!”
話音未落,二人腳下一顫,清雲便被猛地震開!
物華宮殿門洞開,空地上站着一黑臉大漢,身穿烏金甲手持巨斧,形似一座小山。
丹姝見此情形,八卦之心熊熊燃燒,躲在玉柱後觀望起來。
“讓辛啟滾出來——!”
風師的巨斧一沉,那玉階便四分五裂。
清雲顫顫巍巍爬起來,泫然欲泣:“我家主人當真不在,赴宴去了。”
“放屁!我便是自那宴上歸來,親眼看他回了物華宮!”
話音剛落,丹姝便察覺到一絲靈力波動。
“風師,你大鬧我的洞府,不怕我禀明了玉清上相治你的罪嗎!”
來人青衣玉帶,發束銀冠,正是辛啟。
他躲了好幾日,本想着今日取了丹藥便避出去,沒成想被風師堵個正着,臉上挂不住。
風師見他出現,眼裡快要噴出火來:“那日在神宵玉府,你與我皆動了手,為何獨我被革職!”
辛啟不屑,一揮袖坐在大殿上:“你心裡有怨,尋我做甚?怎麼不去尋玉清上相,問問是什麼道理。”
“你——!”風師心火一燒直燎到腦門,擡起巨斧直指辛啟面門:“當日是我好心教你布雨之術,你卻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敢說我被革職,不是你在令官處胡言亂語?!”
辛啟臉色一沉:“我乃龍族子弟,生來呼風喚雨,用你來教!”
在一旁看熱鬧的丹姝耳朵一動:龍族子弟?
餘光一掃,果見辛啟長眉之下生的乃是一雙豎瞳,額間頸間的淡青色細紋也是化龍留下的痕迹。
辛啟料定風師不敢動手,并未将他放在眼裡:“我念與你是同僚便不與你計較,你若識相就該速速離去。”
“我修行近千年,哪一道劫數不是千錘百煉,你若真有那麼大本事便與我打過!”
風師手中巨斧一揚,鋒刃攝人。
“你敢!”辛啟見此才有些慌了,臉比鍋底都黑:“你今日若在天宮鬧事,難道不怕玉清上相将你貶下凡去!别說風師,仙仆都輪不到你!”
風師一頓,被辛啟捏住了痛腳,卻又實在咽不下這口氣,恨得牙根癢癢。
那日按節令施雲布雨,他看辛啟施法生澀,好心教他竟被他記恨上。
以至那日倆人在神宵玉府大打出手,一不小心将匾額劈作兩半……
令官二話不說,便奪了他的風師之位,辛啟卻因天生仙族的身份和司徒元君的護佑,連斥責一句都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