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一種……造法器的高端材料,可以以假亂真,隻有異世界才有,很難得的。”
這話蒼清說得半真半假,下山後她去過成衣鋪,裡面當真有許多真假皮毛制品,當然“橘子縣尉”和異世界都是她胡謅的。
但保不準真有異世界呢。
蒼清指着李玄度手上的羅盤,先發制人,“你這羅盤指針沒有動,說明沒有妖氣,沒有妖氣我怎麼可能是妖,對吧?”
“你倒是很了解我的東西。”李玄度收掉羅盤,将狼毛還給蒼清。
少女也道:“今年确實流行扮妖怪,我家的鋪子裡就有許多皮毛,主要邢妖司的兒郎們各個蜂腰寬背螳螂腿,好功夫,饷銀還高,小娘子們選婿不擇手段,我們也是緊追潮流。”
“饷銀高?”蒼清兩眼放光。
邢妖司,專管妖的官方部門,和道士、野生捉妖天師以及走陰人的工作差不多,最高長官是主事,下邊是判官統領的一衆降妖衛,正常來講,主事主文,判官主武,也有例外。
蒼清瞅了少女一眼,雖不知她為何願意幫自己隐瞞,但順坡下驢她很會。
“河神廟有古怪,邢妖司定然要來的對吧?”
李玄度表情怪怪的,“你大半夜來河神廟扮妖怪,也是要挑個邢妖司的降妖衛做夫君?”
他這表情是信了她不是妖,還是不信?不會是在陰陽她吧?
小師兄腰間還挂着各式法器,那把之前架在她脖子上的月魄劍不說,還有專收妖的銀葫蘆明晃晃的。
蒼清可不想被無情的小師兄收進葫蘆裡,故作諱莫如深地說道:“小娘子的事,你一個郎君不要問那麼多,難道你要娶我?”
李玄度的眼睛睜大了,“誰、誰要娶你?!”
這反應……是在嫌棄?蒼清起了玩心,不如好好演一演“扮妖怪”這件事。
她從貢台底下爬出來,欺身上前湊近李玄度,用手指勾住他的衣襟,“其實沒有降妖衛,小道長也不錯,我心悅你!夫君,不如你就從了我吧?”
“???”李玄度本能握住她的手腕,止住她下一步動作,少女的袖口滑落至肘,露出的手腕冰涼如玉,他的心似乎多跳了一下。
李玄度面色冷峻,“本道長天生童子命,清心寡欲,終身不娶!小娘子自重。”
蒼清怎麼說也是一表人才、相貌堂堂,他拒絕的如此果斷也太打擊人了。
二人還保持着一探一握的姿勢,蒼清力氣大,其實能輕松甩開李玄度的手,但她沒動,反而更近一步湊上臉去,吹氣勝蘭在他耳邊輕聲道:“那你問這麼多幹什麼?”
李玄度如受驚的小鹿立馬松了手,快速避開蒼清往後退去,臉在瞬間從脖子紅到耳根。
衣襟在躲避間被帶開,脖頸間露出一隻用紅繩串着的銅色虎頭小鈴铛。
蒼清愣住不動了,遙遠的記憶被勾起,這樣的小鈴铛她也有一個,就在她的衣襟裡。
當年三歲的小師兄将她從後山撿回來,卻因年齡太小被剝奪了撫養權。
她由雲山觀的無憂觀主,以及無憂師父的另外兩個徒弟,宸甯大師兄和宸安大師姐帶大。
小師兄十歲時跟着他自己的師父淩陽道長外出雲遊,一去便是好幾年,上個月才回雲山觀。
臨走前的晚上小師兄把鈴铛挂在她脖子上,說無論到了哪裡永遠隻認她一個小師妹。
鈴铛有個好聽的名字叫作懸心鈴,是一對的,她的這個上面刻着小小的蒼字,好似還有什麼妙用來着,但這麼久也不見發揮任何功效,她都記不清了,沒想到八年了小師兄竟也留着。
她可真該死啊,怎麼能調戲她最好的朋友。
蒼清歇了戲谑的心思,恢複正形不再做聲,場面一時安靜下來。
少女先開口打破沉默,“我叫黃莺兒,這位郎君夜裡來捉妖,是道士?”
李玄度整理好衣襟,又恢複以往光風霁月的模樣,隻是耳尖還悄悄爬着一抹紅暈,他清清嗓子,正色道:“雲山觀,李玄度。”
這二人齊齊看向蒼清,她回道:“蒼清。”
“你叫蒼清?哪兩個字?”李玄度眼神微妙。
“蒼生的蒼,清風明月的清。”
想到那帶着公驗的包袱就是從小師兄屋裡順來的,蒼清有些忐忑,她摸了摸耳朵試探地問:“你認識?”
她自己都沒意識到這麼問其實很奇怪。
但李玄度隻快速回道:“不認識。”
而後就轉開了眼,反而去問黃莺兒,“二位大半夜又在河神廟做什麼?”
黃莺兒答:“我們是被當作河神的祀品送過來的。”
李玄度:“以活人祭祀?!邢妖司不管?”
“怎麼不管,為了河神的事,降妖衛都死了好幾個,鬧得人心惶惶。”說到這黃莺兒又恢複了蒼清初時見她的模樣,泫然欲涕,“二位是外鄉人?不知今年幹旱嚴重?”
蒼清搖搖頭,“本地人。”
也算不上外鄉吧,隻不過一個不怎麼下山,一個常年在外遊曆剛回來。
“知道些。”李玄度答道。
黃莺兒繼續說道:“所以鎮上決定要獻祭一對金童玉女給河神,我爹是方圓百裡有名的鄉紳,也是主持這次祭祀的領頭人。”
李玄度問:“就是那位……鎮上大半皮草鋪子都是他的黃員外?”
黃莺兒點頭。
蒼清莫名想起了戲台前與她搭話的中年男子,黑氣纏身,她被打昏前瞧見的最後一幕是一身華麗的錦袍,于是問道:“你家也不缺錢,你爹為何還要把你祭河神?”
“蒼小娘子有所不知,我家裡還發生了一些詭異事……”黃莺兒話說一半,一直跑來跑去的小黑狗咬起了地上蒼清丢掉的桂花糕,黃莺兒眼疾手快将小黑狗抱起,“吐掉!有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