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駕尋着箫聲直抵禦花園深處,嫩綠萌出的樹叢深處,便是幽瀾湖畔。
初春湖畔空氣還帶着幾分料峭的寒意,水面上生出一層薄霧,将灑下的陽光稀釋出了柔和的光暈。
吹奏少年氣息徐徐,渾厚悠揚的蕭聲便在湖畔回蕩開來。
不知不覺間,鳳帝行至他的身側,少年似受了驚吓的雛鳥,身子一縮,蕭聲戛然而止,轉身迎上鳳帝的注視時,臉頰也浮出一層紅暈。
韓柏雙手抱着長蕭,一時似有些六神無主,幾息平複,方才屈身拂了一禮:“陛下。”
裴源靜靜打量着他,少年看上去不過十六七歲,眉眼間還帶着幾分稚氣未脫的青澀,一襲湛藍錦袍在陽光下泛起點點星芒,仿若初登舞台的年輕偶像,臉上藏不住對美好未來的期盼與向往,甚至……有些志在必得的自負與自滿。
“你多大了?”裴源問他。
韓柏偷偷擡眸,本想隻看鳳帝的一眼,可女子一貌傾城、般般入畫,實在讓他移不開眼。故而攥着長蕭的手緊張的來回摩挲,輕聲回道:“回陛下,臣十七了。”
裴源面如老狗,内心波瀾起伏。
大晟男子十八及冠;女子二十及笄。
很顯然,面前少年還未成年。
韓柏不知鳳帝在思量什麼,隻知空氣再次靜默下來,一聲鳥鳴打破寂靜,韓柏才開口說道:“臣昨日做了桃花酥,陛下可要嘗一嘗嗎?”
裴源:“……”
不知哪個殺千刀的放出的消息,說鳳帝喜吃桃花酥,于是各宮後君三不五時的往她的凝輝殿送,原主愛不愛吃裴源不知道,裴源隻知道她不愛吃。
但也無所謂,畢竟後君的本意也不是為了讓她吃。
“走吧。”
比之先帝,原主的後宮着實冷清,除君後外,東西六院分别住着一位後君,十分惬意。
裴源不止一次羨慕這些後君們,各自守着自己的宮殿過日子,不但有大把的人服侍伺候,衣食住行也不用自己操心。君後好脾氣,鳳帝勤于政務,所以這些後君的日常工作就是做桃花酥。
……興許還不是他們親手做的。
除了宸貴君,鳳帝幾乎再無偏寵之人,他們就算想宮鬥,估計都找不到由頭。
在裴源看來,這簡直就是神仙日子,比之她這個苦逼皇帝強的不止一星半點。
所以踏入朝霞殿時,裴源看着滿屋子的樂器,忍不住喟歎,他們甚至還可以全身心的發展自己的興趣愛好。
裴源心裡有些不平衡,轉身直接上了方台,側倚憑幾,欣賞天上雲卷雲舒。
第六隻鳥從眼前飛過時,香茗盞上也已飄起了徐徐茶香,韓柏壯着膽子湊上前,将下巴墊在了裴源支起的膝蓋上。
裴源轉過頭看他,少年一雙星星眼裡寫滿了對鳳帝的崇拜與期盼,見女子并未呵斥,更加大膽的勾起了裴源的手指:“陛下在想什麼呢?”
裴源默了幾息,實在說服不了自己和一個未成年勾勾搭搭,幹脆抽手抓亂了他額前的頭發:“去彈首曲子給朕聽。”
對于鳳帝的舉動韓柏俨然有些意外,甚至覺得鳳帝對自己态度有些親昵,所以理好亂發後面含嬌俏:“陛下想聽什麼?”
“随便。”
“好。”
韓柏翻身下了方台,坐在了古琴前撥弄琴弦,談的什麼曲目裴源說不上來,隻感覺琴聲渾厚,頗有韻味。
一曲終了,一盞香茗也見了底,宮侍極有眼色,第二杯茶很快奉到了裴源手邊,韓柏也重坐回裴源身側:“陛下可還喜歡?”
裴源視線略過少年,落在不遠處的青銅香爐上,不答反問:“你殿裡點的什麼香?”
韓柏望向香爐:“陛下說的是蘇合香嗎?”
裴源:“蘇合香?”
韓柏點頭:“臣幼時學琴總是提不起精神,父親便尋了這蘇合香點上,臣果然專注了許多。”他看向裴源:“陛下可是聞不慣這味道?”
“并未。”裴源指尖轉弄着茶盞,眸色微深:“隻覺得在哪聞過這味道,可一時又想不起來了。”
午時過後,日光斜照,栖梧宮内靜谧無聲。